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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神探趙樞(一)

  P.S.sorry今天出去玩晚上才回家,這個支線劇情在原稿上有部分改動,所以發的晚了,兩章合並一起發了吧

  趙樞覺得從馮榆雁嘴裏是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了,這個斥候出身的家夥業務能力的確很強,但封建迷信心理一時半會兒還是改不過來,他決定直接去問當事人。


  縣城中知道他身份的,除了侍衛之外便隻有知縣。


  所以盡管已經認識了好多天,王捕頭對麵前這位馮大人的了解還是僅限於,這是位京城侍衛司的大人,其他一無所知。


  所以當馮榆雁大晚上的請他去聽曲兒,他心中是有些忐忑的,畢竟無事獻殷勤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尤其是一位大人物主動拉關係,在戲文裏,這種情況通常都是大人物要自己賣命了。


  “馮大人,您有什麽事直接吩咐在下就行了,在下也不吹牛,在平陰縣這一畝三分地還是說得上幾句話的。”


  馮榆雁拿起酒杯,向王捕頭示意,


  “哦,也沒什麽大事,畢竟相識一場,過幾天我們就要跟公子啟程返京了,這一別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再相見,公子讓我代他和諸位兄弟招待你一番,順便向你道個謝,這幾天多虧了你照顧。”


  王捕頭端起酒杯,誠惶誠恐,


  “不敢當不敢當,都是在下分內之事,不敢言謝。請馮大人幫在下帶話給鄭公子祝他老人家身體安康,祝各位大人一路順風,也祝馮大人前途遠大。”


  二人捧杯一飲而盡,馮榆雁擺手,


  “哎,可別叫老人家,我們家主公不愛聽。”


  王捕頭伸手給二人滿上酒,

  “是,鄭公子風華正茂,哪裏談得上‘老’字?不過鄭公子談笑間自有種貴人氣勢,跟同齡少年不可同日而語。”


  “王捕頭真是見多識廣,什麽叫‘貴人氣勢’?”


  “就是隻要他的眼睛看到你,你就會老老實實聽他的話。”


  “鄭公子是我的主公,我當然要聽話。”


  “不一樣的,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時候在下把你們當匪人,但是隻看第一眼就知道鄭公子不簡單,肯定是個大人物。”


  “王捕頭,我看你不該姓王。”


  “馮大人什麽意思?”


  “馬後炮,馬屁精。”


  “這……嗬嗬嗬……在下句句屬實啊,難道鄭公子不是大人物嗎?”


  “我家主公的身份你就別猜了,知道了對你沒好處。”


  “是是是,在下可沒這個意思。”


  “你有這個意思我也不可能告訴你,王捕頭,今天找你來不是喝酒聽曲兒的。”


  王捕頭聽馮榆雁終於進入正題,不免緊張地坐直身體,


  “您說。”


  “我下午去城東買東西,偶爾聽到一個案子……”


  “您說的是錢家車夫殺人案吧?”


  “嗬嗬,不錯,你怎麽知道我要問這事?”


  “不奇怪,這是最近最大的案子了,咱們平陰不大,但也是有三千多戶人的上縣,每年都有那麽幾起命案,本來是不足為奇,可命案和紅杏出牆這種事兒聯係起來,嘿嘿,百姓們就愛聽這種故事,現在還差得遠呢,您要是再留兩天啊,這茶館酒樓的說書先生就能把這事兒編成書拿出來說。”


  “嗯,我也聽百姓見傳的越來越邪乎,可我聽說案發現場車夫的娘子吊在房梁上,知縣大人認定不是自殺嗎?”


  “可說呢,現場是李班頭陪縣丞大人去的,結合市井間的流言蜚語,當場判定是偷情事發,羞愧自殺,本打算帶會縣衙辦完手續就讓家屬領走,可仵作卻發現了貓膩。”


  “那婦人上吊的繩子太短,她吊在上麵腳碰不到踩的凳子。”


  “馮大人說什麽?”


  “額……書裏都是這麽寫的,丈夫殺妻,偽造現場,結果繩子太短,妻子吊在房梁上腳離凳子還有一尺,被青天看破認罪伏法。”


  “馮大人真是文武雙全,佩服佩服,不過完全可以是妻子把繩子掛得太高跳上去的,一尺距離而已,三歲孩童也能跳上去,不足以說明問題,那青天大老爺怕是判了冤案了。”


  “你很懂嘛。”


  “很懂不敢說,但在下幹這行有二十年了,什麽稀奇古怪的死法都見識過。遠了不說,就兩年前,東阿縣有個賭場老板外出探親,從毛驢上掉下來摔進河裏淹死了。”


  “怕是喝多了吧?”


  “確實跟喝酒有關,不過不是喝多了。一開始我們也以為他是失足墜河,但好巧不巧,案發後三天明月樓大廚的娘子去縣衙報案……”


  “怎麽這麽多明月樓……”


  “誰說不是呢?單是濟南府的正店就有三家叫明月樓,那婦人報案說自家官人兩天沒回家了……”


  “人是他殺的?”


  “嘿嘿,辦這案子的是我師哥,他開始隻是覺得蹊蹺,本來嘛,東阿縣是中縣,人命案可不多,這兩件案子擠在一起,任誰都得懷疑。我師哥順藤摸瓜詢問那婦人,他還不知道自家官人犯了事,老老實實把他最近的行蹤交代了,您猜怎麽著?他嗜賭成癮,輸了大半身家,聽他鄰居說他整天念叨著要教訓那賭館老板,這一聽不就什麽都明白了?我師哥帶入去他家蹲人,可不知消息怎麽漏出去了,他一去不回不知蹤跡。”


  “的確有趣……不過你跑題了,這件案子有什麽蹊蹺?”


  “哦,死者脖子上除了繩子的勒痕還有指印。”


  “就這?”


  “嗯,仵作一眼就看出來了。”


  “坊間都在傳死者托夢呢……”


  “嘿嘿,知縣老爺倒巴不得死者托夢給他,要是自殺反倒好結案,現在這麽一鬧,除了死者不是自殺這一條,什麽眉目都沒有,車夫和錢家老爺審了一天什麽都沒問出來,那錢家老爺雖說沒有功名在身,可在這十裏八鄉也是有身份的,修橋鋪路都少不了人家的銀錢,不好動刑啊。”


  “你們知縣真有意思,想的不是為民伸冤,反倒怕起麻煩來了。”


  “哪能是個官就是包青天啊,我們知縣不欺壓百姓,口碑好得很。”


  “標準真高,那他可恨死仵作了吧?”


  “還好,我們家知縣老爺怕麻煩,可也不是不知好歹,隻是氣仵作看出問題卻破不了案子,但也不好拉下臉麵跟他計較。”


  驗屍的行當早在先秦時期便有,“仵作”一詞在隋唐時期出現,北宋正式成型,此時雖然可以參與到審案,但身份極低,畢竟古今中外的人們對屍體大都充滿畏懼,所以社會需要仵作的存在,但是又看不起從事這類工作的人,覺得他們晦氣,直到明朝仵作才成為衙門的正式官職。


  “大家都以為車夫是凶手的可能大,但知縣老爺卻說十有八九是錢老爺。”


  “哦?何以見得,他拿到了什麽證據?”


  “恰恰就是因為沒證據,仵作沒有線索,知縣老爺可有辦法,他謊稱自己已經查清了案子真相,隻差作案細節不明,隻要如實交代,必定從寬處理,同樣的話對二人都說了一遍。”


  “二人都沒認罪吧?”


  “正是。”


  “我懂了,車夫隻是個小人物,沒什麽見識,如果真的是他幹的不一定會經得住詐。而姓錢的家大業大見過世麵,有可能識破了知縣的妙計,所以死不承認。”


  “馮大人真是文武雙全,一點不差,此中道理知縣老爺一五一十向我等講清,馮大人竟能立刻看透。”


  王捕頭犯了交際大忌,同樣的馬屁拍兩邊,但顯然馮榆雁很受用,跟他喝了個盡興,軍中大都好酒,在外趙樞不許酗酒可把他們憋壞了,這次奉命喝酒總算是喝了和盡興。


  “就這?”


  馮榆雁送走王捕頭後醉醺醺地向趙樞匯報時,趙樞也問出了同同樣的問題。


  畢竟在他的認知中,查驗傷痕應該是勘察現場的必備程序,顯然這個時代的刑偵人員並沒有這個覺悟。


  再結合那個直到二十一世紀都廣為流傳的上吊繩子不夠長的段子,趙樞在溫暖的天氣裏直冒冷汗,這個時代落後的刑偵手段會造成多少冤假錯案啊……


  感慨過後,該幹啥幹啥,他又不是警校學生,想有些作為也無能為力啊。


  不過這個案子卻可以利用一下。


  第二天一早,趙樞派張文丁拿著自己的拜帖前去拜訪知縣,表示自己十分好奇這樁殺人案,想旁聽一下,言語間極盡謙虛,卻把知縣吹捧成包公在世。


  知縣被這個好學的小郡王感動到了,欣然應允。


  在知縣升堂審案之前,趙樞得以在兩世人生中第一次參觀了停屍房,那是縣衙後的一件廂房,麵積不大,好在這個縣城殺人案並不多,很少出現有幾具屍體同時需要處理的情況,所以裏麵隻有一張長案上躺了具屍體,上麵蓋著白布。


  不用趙樞示意,馮榆雁已經走上前伸手揭開白布。


  此時的仵作地位極低,自趙樞帶人進門後,他便縮在牆角一言不發,此時也上前幫忙。


  趙樞用手帕捂住口鼻上前觀看,那死屍雙目圓睜臉色慘白,倒是沒有小說裏寫的吐出舌頭,已經看不出年紀,如果不看發型甚至連男女也分辨不出。


  趙樞從死者頭部那邊繞著長案看了半圈,點頭道:

  “果然是被掐死的。”


  隨他進來的馮榆雁跟在趙樞屁股後有樣學樣地繞了半圈,啥也沒看出來,

  “主公怎麽看出來的?”


  “如果是上吊而死,淚痕會在下頷處,往上延伸交與耳後,但這死者的傷痕是繞頸一圈,說明是被人扼死。”


  馮榆雁恍然大悟,角落中的仵作忍不住開口,

  “您真是行家,可是大理寺的大人?”


  “嘿嘿,老先生過獎,隻是從書中看的。”


  “哎主公,我聽王捕頭說死者頸上有指印,怎麽看不到啊?”


  “拇指印跟繩印重疊是不太好看,其餘在下麵,你掐人是四指在上嗎?”


  馮榆雁彎腰一看,死者頸後果然有一邊四指的痕跡,


  “果然有……”


  趙樞轉頭問仵作,

  “既有印記,誰是凶手不就很容易分辨了嗎,為何知縣會苦惱呢?”


  “大人此言差矣,有指印是能說明是他殺,如何辨別凶手?”


  這在後世就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的手法,在這個年代並沒有得到普及,畢竟世界上最早的法醫學著作是一百三十年後的《洗冤集錄》,而其作者宋詞本人也要七十年後才出生,後世的很多法醫技術現在大概隻是某些法醫人員的獨門秘籍。


  當然趙樞是沒有係統學過法醫學的,但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刑偵局偵探小說嗎?在京城大理寺裝逼趙樞是萬萬不敢,但此時拿出來糊弄這小縣城的仵作是綽綽有餘。


  “當然可以,你看,每個人手掌的大小是不一樣的,把車夫和那個姓錢的手樣取來再於死者頸上指痕相對照,誰是凶手便無處遁形了。”


  “這……”


  仵作舉起雙手,仿佛想實驗一下趙樞的理論,然而左手右手都是自己的,即便有細微差距也難以辨識。


  看到他舉在胸前尷尬的雙手,馮榆雁也同樣伸出右手拍在仵作的右手上。


  這當然不是他善解人意,而是他也好奇趙樞說的是否屬實。


  殿前親軍司選拔對身高有硬性要求,五尺九,換算成公製要一米八五以上,馮榆雁雖然不在親軍司供職,但身為西軍精銳斥候身體條件自然差不了,也是接近五尺九的壯漢,在五尺二(約162cm)的仵作麵前如一座小山,他的大手覆在仵作的手上,長出接近兩個指節。


  “啊……”


  二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仵作更是因為學到這一手而欣喜若狂,

  “大人,咱們要把此事立刻稟明知縣大人才是。”


  “也好,咱們分頭行動吧,你去稟告知縣,我去找王捕頭去牢中采集掌印。”


  王捕頭和侍衛都在屋外,一來房間不大擠不下所有人,二來大多數人都迷信,即便是在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百戰精兵不願接觸死屍,雖然他們都硬著頭皮表示願意進來,但反正他們跟進來用處也不大,趙樞索性讓他們全等在門外。


  簡單說明情況後,王捕頭帶眾人到了縣衙後的縣大牢,跟縣衙分屬兩座院子,中間一條小路隔開,牆高一丈,比縣衙的圍牆高了一截。


  看門的衙役自然認得王捕頭,隻打了個招呼便放一行人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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