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紙上談兵
“鄉軍還不如大戶人家的護院,你們幹脆去綁個護院來教你們吧。”
“哈哈競水兄弟真是風趣,聽學究說你讀過兵書,不如來指點一下兄弟們習武吧。”
“武沒什麽好習的。”
“此話怎講?”
“戰陣之上個人武藝沒用,比武場中較量武藝,官差擒捕小賊,是這麽練沒錯,但千百人列堂堂之陣,講究的是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後,叢槍戳來,叢槍戳去,亂刀砍來,亂殺還他,眾人一齊進退,便是轉手都很困難,哪裏容得左右動跳?一個人回頭了,大家都會心中怯懦疑慮,一個人轉移寸步,大家都要顧及到他,哪裏容得或進或退?校場中所習得武藝皆是單舞的花法,看是好看了,但學來無用,隻是徒耗時間,各式武器殺人的勾當豈是好看的?”
這本是戚繼光對於個人武藝應用於戰場之上的評價,趙樞寫進小冊子給李鹿看過,但趙樞記得本來就不清楚,李鹿的記憶也有些模糊,自己又做了些措辭上的加工,所以最終說出來一堆半文半白的話,好在大體意思沒有改變。
孔小妹繼續嘲諷,
“紙上談兵……”
雖然嘴上嘲諷,但李鹿這堆話其實把在場的人都唬住了,他們之間隻有吳用讀過半本孫子兵法,裏麵也沒講過如何練兵。
但他本能地認為李鹿說的有道理,
“不,我雖然不通軍略,但聽得出來競水兄弟說的是正理,不過未免有些空泛了,落到實處應該如何做呢?”
李鹿看向宋江,
“要改變,首先從公明哥哥做起。”
“競水兄弟請講。”
“軍中講究令行禁止,勇者不得……”
“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後,叢槍戳來,叢槍戳去,亂刀砍來,亂殺還他,眾人一齊進退……這些你剛才都說過了。”
“孔小妹記性真不錯,不錯,軍中講究等級森嚴令行禁止,一切遵從命令行事,擊鼓而今,前有火海不懼,鳴金而回,縱有金山不留。公明哥哥現在跟眾兄弟們打成一片,縱然能振奮士氣,但同時也容易讓兄弟們沒大沒小起來,若是兄弟們隻把公明哥哥當大哥而不是軍中領袖,那就會不知進退,不遵號令,而想著自己跟公明哥哥關係好,即便違抗軍令也不會受到懲罰。兄弟義氣是不穩定的,要管理軍隊還是要定規矩。”
“競水兄弟言之有理,然而兄弟們為何願意追隨於我?無非義氣二字而已,若是隻講規矩不顧人情,山寨便難以為繼,也不會有更多人來投奔咱們了。”
“到底是講規矩還是講人情,取決於公明哥哥野心有多大,若是隻想聚集幾百人掠奪縣鎮,那完全可以繼續現在的兄弟義氣,朝廷招安後公明哥哥頂天隻能做個指揮使,指揮使這級的芝麻小官禁軍中足有上千,誰會在乎公明哥哥你呢?但公明哥哥若是想更進一步,那就需要更多人手,隻靠義氣便無法維係了。”
宋江默然不語,片刻後抬頭看向吳用,吳用說道:“那這樣如何,定規矩的事先放一放,公明哥哥也先暫停跟兄弟們一起練武,看看兄弟們的反應再做決斷,若是兄弟們私下不滿,那短時間內還是不能強來。”
“吳先生的辦法好小弟覺得可行,公明哥哥?”
“那便如學究所說,不過競水兄弟方才所言隻是定規矩,但細說練兵,比如兵器、陣法、旗鼓,競水兄弟有何見解?”
“沒有見解。”
這倒不是李鹿謙虛,趙樞隻讓侍衛指導他自己鍛煉身體,暫時還沒跟他討論過具體練兵,而趙樞在學校搞得那一套在李鹿看來跟練兵八杆子打不著,難道讓他們集體砍樹?
軍陣李鹿倒是知道一些,他隻知道禁軍中弩手太多,可梁山上別說弩了,角弓都找不出一張
最重要的是,本朝八陣都需要幾千人來排布,梁山這些隻夠個零頭。
“不過我去東京看過禁軍操演,首先咱們在武器方麵就差得遠。”
“這倒無妨,各州縣的鄉軍、土軍和弓手還不如咱們,至少咱們有鐵器。”
“你們這些鐵器還不如竹竿,”李鹿指著校場上習武的人,“軍中首重長槍,你們看看,校場上最長的不過是六尺偃月刀,這東西練得再好又有什麽用,遇上丈八長槍連人家的邊都摸不著。”
“孟舟,這就是你不懂了,魯大師說過的,可以用刀砍斷槍杆。”
“魯智深自己就是半瓶醋,他拿的鏟子隻能種地,你想隔著一丈多拿刀砍對麵槍杆,就算能砍斷一根,又有兩三根刺過來,你又怎麽辦?”
“鄉軍中沒有丈八長槍。”
“吳先生說的是,他們不用,咱們用,那不就是優勢嗎?長槍總比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好用,幾百人組成長槍陣往前一衝,除非對麵有更長的槍,比咱們更不怕死,不然隻能敗退。”
“隻用長槍?”
“當然不是,還要有弓箭,吳先生,咱們有嗎?”
“有幾張軟弓,兄弟們有幾個獵戶,還可以去梁山泊周圍的村子找獵戶收集一些。”
孔小妹又有問題了,
“既然如此,那禁軍中的刀盾手是幹什麽的?”
“也許是他們不如我聰明?”
其實這點趙樞跟李鹿講過,隻不過他忘了,單純的長槍陣側翼極為薄弱,需要騎兵和刀盾手掩護。
李鹿一下午時間都在指點江山,不過他自己就是個半瓶醋,也鬧出了些笑話,但總的來說對梁山造反團夥的工作還是有著積極的指導作用,雙方進行了親切而友好的交流,然後受邀去喝酒,太陽還沒落山就把山上的幾個頭領喝到了桌子底下,回屋睡覺。
沒辦法,前幾天路上受到的折磨現在還沒緩過來,接下來幾天李鹿一直在孔家兄妹的陪同(監視)下在山上四處參觀,跟人閑聊,等待宋江吳用對自己的考驗。
李鹿盡力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但實際上心裏很沒底,因為當初以為可以逃掉,跟孔方編造身世的時候幾乎就是隨口說的,漏洞百出,而且他編的身世無人作證,如果宋江他們真去應天打探很容易露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