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黑店
一碗引罷,李鹿讚歎道:
“這黃酒口味好醇厚啊,這菜味道也的確不錯,雖然比不上東京的清風樓鼎香樓樊樓,但的確能算上品,起碼放到濟南府也是能排上號的,王兄怎麽看?”
“的確,其中顏色不弱於明月樓主廚,隻是這香氣和口味要差上兩份,想是食材的緣故吧。”
“的確,這裏畢竟是小地方,條件當然比不上濟南府,這雞是朱掌櫃自己養的。”
李鹿開口,
“慧淺大師好像對朱掌櫃很熟悉嘛……”
“嗬嗬,那是自然,貧僧五年前就與朱掌櫃成為生死之交。”
“可你不是不認識他嗎?”
“騙你們的,不編故事,你們怎麽能入甕呢?”
“你……你……”
王高斐在桌子上晃,已經說不明白話了。
“酒裏果然有藥。”
“李公子真是聰明絕頂,可惜晚了一步,貧僧知道你李公子酒量大,但酒中特地備了上好的蒙汗藥,李公子感覺如何,是不是手腳發軟渾身乏力?”
李鹿也趴在了桌子上。
所謂蒙汗藥也就是山茄種子磨成的粉末,山茄也叫曼陀羅花,其中的生物堿會麻痹神經,讓人口幹舌燥肌肉麻痹昏昏欲睡。
這也是一味中藥,有種說法華佗的麻沸散就是這東西。
王高斐此時眼神中充滿著憤怒和恐懼。
慧淺和尚像個知心大姐般緩緩說道:“東家是不是好奇,和尚到底是什麽人,東家是不是氣憤,和尚為什麽會突然背叛,東家是不是還想知道,和尚為什麽也喝了酒,卻沒事呢?”
王高斐用盡力氣瞪大了眼睛盯著慧淺和尚。
“東家莫急,咱們一件件說,啊……先從何說起呢?那就先說為什麽和尚沒事吧,和尚方才喝了坐拿草葉搭配濃茶,可以緩解毒性,現在雖也有不適,但仍可活動。”
似乎想要證明自己可以自由活動,慧淺站起來在屋裏踱步。
“第二說什麽呢,就從和尚的身份說起吧,東家是不是還在想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仇家?其實東家不必自責,和尚與東家無冤無仇,咱們從頭說起。”
慧淺雖然中毒不深,但依然覺得身體發軟,雙手撐著桌麵坐在椅子上,繼續慢悠悠說道:“和尚俗家姓魯,單名一個達字,家本在河北東路永靜軍,本在鄉軍有個都頭的差事,政和五年,和尚受……”
“為什麽嗚嗚嗯嗯哼哼哼……”
李鹿趴在桌上口齒不清,魯達問道:“李公子說什麽?”
李鹿喘了幾口氣,終於憋夠了力氣,
“我說,為什麽反派總是這麽多廢話,話本小說看多了嗎?小說裏反派一通廢話之後總是會被……”
李鹿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已經體力不支,又喘了會兒氣恢複體力,
“總是會被主角反殺的,你應該直接下手解決掉我們。”
“解決?李公子是讓和尚殺了你們嗎?不,現在還不行,一來和尚現在也中了蒙汗藥,沒力氣殺人了,而且我們現在需要你們活著,等朱掌櫃他們把東家你的護院收拾幹淨後,會來幫二位移駕的。”
“哼哼……你們是想要錢吧?”
“當然,不要急,拿到錢後會送你們上路的,咱們方才說到哪裏了?對了,政和五年,和尚受上官命令去開墾土地,但去了上官指定的地點後卻發現哪裏需要開墾啊……遍地都是良田。二位一聽就懂了吧?上官是想派一隊鄉軍去霸占人家的良田。可惜和尚當初不懂啊,還傻嗬嗬去向上官匯報,問是不是他搞錯了,你們應該能想象到吧?在上官眼裏和尚就是個傻子,他們連漂亮話都不願說,直接告訴和尚‘不是良田還派你去幹什麽?’他們派了一個管家跟我一起去盯著我做事。有一塊田是祖孫二人的,他們家小孩子的父親走在路上被馬車撞死了,家裏就剩他們一老一小指著這塊田吃飯,被搶走,他們就得餓死啊。那家的老人家趴在地上磕頭啊,血都粘在了地上,卻被那管家說是要襲擊他,讓我把他拖下去活活打死。東家,你說如果你遇見這種事……哎,你做的這種事太多,已經見怪不怪了。”
王高斐承受不住山茄種子粉末的麻痹作用,依然昏睡過去,李鹿卻還能睜著眼皮勉強保持清醒,
“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李公子多疑了,這種事,東家做過很多,你的那位朋友鄭公子很聰明,他的眼神我見過,他第一眼見我就知道我不是好人,可是他就見過真正的惡人嗎?我與那管家爭論,他命令我親手殺了那老農,爭執之下我失手殺了管家,然後連家都沒回一路跑到京東西路來,直到鄆州。我見到了我師傅,他看我的眼神跟那位鄭公子一樣,第一眼就知道我不是好人,但他還是收留了我,並給我取法號智深,因為寺裏也要人做苦力啊,哪裏都不容易……”
“這麽多……廢話。”
“嗬嗬,李公子聽得煩了,可你說,那老農隻是想保住自家的地,他有錯嗎?我隻想幫他活下去,我有錯嗎?錯的就是我上官那種人,就是王高斐這種人,所以我們要除掉他們,替天行道。”
李鹿也漸漸不再說話。
“阿彌陀佛,替天行道需要錢啊,我來到鄆州後不久,便結識了許多誌同道合的朋友,我們想了各種辦法搞錢,我在兩年前救了東家你的命,可是東家,你不知道,行刺你的歹人便是我的同夥,為了幫我騙取你的信任,他自願舍棄性命。”
“所以說啊,王高斐你輸的不冤,我們兩年的計劃就為了這一刻。”
“你兩年的……計劃……還是靠巧合。”
“李公子說的是,如果不是你們把王高斐引過來,我們本來是準備明年才動手的,還有,你的朋友鄭公子很厲害,他疑心太重,要不是他不在,我是絕不敢動手的,這也是命數啊……不過隻是早一年晚一年的區別罷了,王高斐壞事做得太多,早晚要跌跟頭的。”
“哼哼……”
李鹿無力地呻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