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鄆州第二刀
“王兄啊,這裏未免也太無聊了吧?”
“誰說不是……濟南府的鄉鎮沒這麽荒涼啊。”
“難道咱們要在酒樓喝一天酒?”
“慧淺大師,你不是說安城鄉有什麽古城嗎,在哪裏?”
“東家,是北安故城,西漢濟北國國都,這裏就是啊。”
“西漢……慧淺大師,你這也太遠了吧?一下支出幾百年去。”
“王兄,是上千年。”
“伯林兄,有什麽區別,這哪裏還看得出一千年前是個國都?別說國都,連曾經是個城都看不出來啊。”
“可以的,東家,西邊不遠還殘留著一段千年前的城牆。”
“看那破磚爛瓦作甚,慧淺大師,你們這就沒點能入眼的嗎?”
“東家和李公子要看花魁大家,我們這小地方實在沒有,要不去鄉間找找漂亮小娘子?”
……李鹿現在知道趙樞為什麽說他是個假和尚了。
“沒有美人,美食、美酒、美景都可以啊,總不能白來一趟吧,慧淺大師,這豈是待客之道?”
幾天之後趙樞才了解到這次的談話,當時他就給王高斐的行為下了定義——教科書般的作死,而且還作死成功了。
“東家所說美人、美食、美酒、美景,貧僧確實知道一處,除了沒有美人外,其餘三者皆為上乘。”
“如此甚好,遠嗎?”
“不遠,而且正在去下個驛館的途中,咱們可以順道去,不再回來了。”
王高斐心動,看向李鹿詢問意見,李鹿本能覺得不妥,但年輕人的好奇心壓製了心中的疑慮,事後李鹿總結道:“我隻考慮了半秒鍾就點頭了,顯得十分有魄力。”
趙樞對此的評價是——李伯林真乃作死之集大成者。
據假和尚慧淺所說那處有美食美酒美景的地點在南邊幾裏外,王高斐本想立即動身,但李鹿還是嚴格遵守作息習慣,歇息半小時後上路。
他們打算住一晚就直接去找趙樞會合,所以帶上了所有行李,拉上王高斐的三輛馬車去往目的地。
便是半山腰那座小院,以趙樞的眼光來看簡直是破的不能更破,但客觀來說條件其實還可以,除了麵積不大,裝修雖然簡單但頗為講究,山坡上的小路旁還有溪水流過,有一窪小小的池塘,背山麵水環境優雅,十分講究。看起來並不是間客舍,而更像是自作高雅的文人用來開詩會的別業。
至少在大開殺戒之前是這樣的。
慧淺假和尚帶頭走進院中,張開他那並不文雅的大嗓門,
“哪位是朱掌櫃?”
東廂房中走出兩個人左邊的中等身材膚色黝黑蓄著長須,右邊身材五五分,一看就是水中好手,雙方拱手見禮。
慧淺假和尚再問:“敢問哪位是朱仝朱掌櫃?”
左邊那中年人再次拱手,
“在下朱仝,敢問幾位客人是?”
趙樞還是想岔了,朱仝並不是朱鬆的諧音誤傳,而是朱鬆犯案被官府通緝後改的名字。
“貧僧法號慧淺,是林衝哥哥介紹來的,他說朱掌櫃的廚藝是鄆州一絕啊,這幾位都是濟南府來的朋友,想來見識一下朱掌櫃你的手藝。”
“原來是慧淺大師啊,久仰久仰,聽林衝哥哥提起過,化外高人,幸會幸會,我林哥哥最近身體可好?”
“高人不敢談,林衝哥哥不太好,還是打魚那時候的老傷,陰天下雨就下不了床。”
“唉……他這身傷也有快十年啦,每年我都會送幾幅大蟲骨給他補身子,大師可是要往西去,正好幫我帶去吧。”
自來熟的王高斐讚歎,
“朱兄真乃壯士啊,竟然每年都能打到幾隻大蟲?”
眾人聞言皆笑,
“哈哈哈……這位朋友真有趣,大蟲非虎,乃貓而,老虎豈是隨變打得的?貓形似老虎,其骨也能強筋健骨,隻是效用不如真正的虎骨罷了,還未請教這位朋友尊姓?”
慧淺向眾人一一引薦,
“這位是王兄,這位是李兄,這二位是朱仝兄,張順兄。”
“王兄、李兄,幸會幸會,別站在外麵聊啊,正房請。”
正方麵積也不大,由一張屏風隔開,一邊是一間茶水間,另一邊擺了張八仙桌。
朱仝請李鹿王高斐和慧淺和尚進正房的茶水間品茶,而王高斐的護院則被安置在西廂房,一來區別主仆,二來正房也確實沒那麽大地方。
然後他就去忙做菜了,屋內隻剩三人,一個作死少年,一個欺男霸女的禍害,一個不遵戒律的假和尚,氣氛有些詭異。
慧淺假和尚開口打破了沉默。
“東家,朱仝是我的老相識了,年輕時是個屠戶,他的殺羊刀人稱‘鄆州第二刀’,他的羊肉生意要算第二,那就沒人敢稱第一,整個鄆州養羊的農戶誰能把羊賣給他,那就說明自家養的是鄆州最好的羊。”
李鹿不解,
“既如此,又為何隻是‘鄆州第二刀’,第一刀又是誰?”
“李公子問得好,這第一刀啊,便是朱仝的菜刀,他的廚藝比他殺羊的手藝還要高,三年前他自覺殺業太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這山清水秀之地建了這院子,每月做三桌菜,隻招待朋友,而且要有身份的朋友貧僧也一直無緣品嚐過,這次可是沾了二位的光啊。”
慧淺假和尚說的話情真意切,但李鹿一個字都不信。
其實他是半信半疑的,但趙樞告訴他,聽人說話隻要有一個疑點,那就要把所有話都當謊話看待。
所以這幾天內還聊得來的慧淺和尚現在因為不盡不實的幾句話,已經被李鹿列入歹人行列中。
慧淺跟他們聊了半天,終於開始上菜了。
李鹿很小心,每道菜都要王高斐慧淺嚐過一會兒後,沒有異樣才動筷子。
“李公子可是胃口不好?貧僧讓朱掌櫃做碗開胃湯吧?”
“不必了……”
“伯林兄可是東京人,什麽沒見過,這‘鄆州第二刀’怕是還入不了他的法眼,伯林兄,請。”
王高斐端起酒杯向李鹿敬酒,李鹿很納悶,這家夥如此沒有防備之心是怎麽活這麽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