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怨軍
從學校出來趙樞就後悔把帽子送給李鹿了，風吹在耳朵上就像小刀割肉一樣，好在他的狐皮大氅是托李媽媽特地改進過的，上麵縫有一個連衣帽可以擋風。
趙樞又坐著馬車一路晃到作坊，海州的漁民已經捕撈到了第一批鯨，半個月前送來了鯨油和肉，趙樞嚐了一口，表示從來沒吃過這麽難吃的東西，要是多加些調料醃成肉幹做儲備糧食還能湊合吃。不過鯨油讓趙樞很滿意，用其做潤滑油不但可以減少機械磨損，效率也提高了三成不止。
這次來主要是看看風幹窯，建好已經一個多月了，現在采取的是把用往複式水力鋸木機加工的木板摞起來放在窯裏，中間留半寸空間，在水力鼓風機和風幹窯進風口之間燒木柴吹熱風的方法來幹燥。
“郡王，”負責風幹窯的木匠臉色有些害怕，趙樞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失敗了，“這批木材風幹了一個月，發現已經出現變形的情況，小人等辦事不利，請郡王責罰。”
“那你跳河吧。”
趙樞麵無表情摘下帽子。
“郡王饒命啊……”
木匠被嚇得趴在了地上。
“起來起來，跟你開個玩笑，以後不用再說這種話，我也沒做過這種事，失敗是難免的，難道我會為了這種必然發生的事而懲罰你們嗎，那你們認為木材為什麽會彎？”
“謝郡王，小人等認為是火太大了，下次應該把火生得小一些。”
“嗯，失敗不可怕，能總結教訓就好，你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每人獎一件絲綿被過冬用。”
離開風幹窯又去了製鏡作坊，磨玉工匠磨出來的鏡片已經比水晶鏡片差不了多少了，達到了實用水準，不過生產效率還是太低，目前自己用還不夠，根本不能拿出去賣。
趙樞從製鏡作坊拿到了他定做的望遠鏡，放大倍數大概隻有五倍，是一個單筒伽利略式望遠鏡，也就是物鏡為凸透鏡目鏡是凹透鏡的望遠鏡，實像在目鏡後方，人眼看到的是正立的虛像，優點是鏡筒短，直接成正像，缺點是視野小，沒有實像。
軍事上一般用開普勒式望遠鏡，也就是目鏡物鏡都是凸透鏡的望遠鏡，優點在於視野大，目鏡物鏡之間有實像，可以在中間加標尺，而缺點就是成的是倒像，需要用反光鏡來正像，然而銀鏡反應需要合成氨工業，趙樞現在差的有些遠。
不過也可以了，做人不要太貪心，現在能比曆史上提前四百年做出望遠鏡已經很不錯了。
再次從暖和的屋子裏出來，趙樞被凍得把脖子縮進衣服，呼出一口冷氣歎道：“這裏都這麽冷，往北兩千裏的遼人和女真人是怎麽扛過來的啊……”
答案是生扛。
東京以北兩千裏，大帳內。
一個膚色黝黑體型中等的漢子走進來，帳內幾人起身圍上去，
“大哥，董將軍可是又沒要到東西？”
三個月前遼國燕王、南京留守耶律淳東征受挫後，天祚帝授他為都元帥，蕭德功為副統帥，招募遼東饑民組成軍隊，取抱怨女真之意，謂之“怨軍”，與南京禁軍和燕雲民兵共同歸於耶律淳統領。
怨軍分前宜營，後宜營，前錦營，後錦營，乾營，顯營，乾顯大營，岩州營共八營兩萬八千人。
走進帳內被眾人稱為“大哥”的便是前錦營首領郭藥師，而他們口中的“董將軍”是怨軍東南路首領董小醜。
怨軍原本駐紮在衛州一帶，然而入冬後遼廷不發禦寒衣物，多次討要無果，導致幾天前發生了一起小規模兵變，耶律淳正是前來處理此事，董小醜趁機找他再一次討要物資。
聽到手下詢問後，郭藥師一腳踢翻了凳子，
“這群契丹人……”
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他又放低了聲音，
“這群契丹人，根本沒把咱們漢人當人看，還發冬衣？我看他們恨不得讓咱們光著屁股上去，隻為了能讓女真人砍人砍得刀鈍些。”
“那咱們怎麽辦？”
“我怎麽知道，我總不能給兄弟們變出冬衣吧？”
……
“大王，末將總不能給兄弟們變出冬衣吧？”
董小醜的大帳中，他正在跟耶律淳爭辯著。
“董將軍的難處本王能理解，可本王的難處也請董將軍體諒，朝廷沒給我冬衣，本王拿什麽給你們？本王總不能給你們變出冬衣吧？”
“並非末將不知大王難處，可大王也看到了，弟兄們是饑寒交迫，末將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領頭鬧事的也砍了，可實在壓不住了啊，弟兄們都像乞丐一般，凍掉手指都算輕的，這些天每天都要凍死十幾人，這乞丐一般的饑民如何能幫朝廷打女真？”
“打女真嘛，有把刀就夠了，隻要打敗了女真，別說幾件衣服，銀子，美酒，女人，要什麽有什麽，讓你的人拚命就是了，朝廷不會虧待你的。”
“可……”
董小醜還欲爭辯，帳外突然響起喊聲，
“報！緊急軍情！”
董小醜看向耶律淳，耶律淳抬手示意，董小醜的人由他自己下令，
“進來。”
“報！”衛兵掀開簾子走進帳內單膝跪地，“女真人已抵達五十裏外！”
“什麽？！”
耶律淳手一抖，手中的熱茶灑了一半出來。
“有多少人？”
“烽火台來報約步騎萬五，其中戰兵五千。”
“大王，如何應對？”
聽到董小醜的詢問，耶律淳才回過神來強行讓自己冷靜。
“五千人，自當迎頭痛擊。”
“可大王，我們城牆低矮，城外沒有壕溝，沒有護城河，甚至連拒馬都沒有幾根，現在下雪，弓也用不了，長槍也不夠，鎧甲短缺，沒有冬衣，弟兄們十幾天都沒吃過飽飯了……”
“董將軍，本王知道你的難處，但女真隻有五千戰兵，咱們足有五萬人，就算缺兵少甲，但勝在人多，十個打一個，也總能打敗他們。還是那句話，董將軍，打敗女真，要什麽都有，朝廷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們，更不會虧待你。”
為了給董小醜打氣，耶律淳把輔兵和民夫都算上了，事實上他這五萬人中的燕雲民兵隻是民夫，兩萬多怨軍更是乞丐一般，連民夫都不如，能作戰的隻有他直屬的南京禁軍中的三千戰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