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軍陣
“周先生，聽說這叫‘火浣布’，何為火浣布？還望先生教我。”
“是，郡王，火浣布是由蛇紋石中提取的毛絲織成，自周代便有，最早記載於《列子》，而後天下大亂，火浣布在中原失傳多年。魏文帝曹丕認為沒有火浣布這種東西，還寫在《典論》中，但書寫成不到一年，西域獻來一件火浣布袈裟，魏文帝之子魏明帝為了保住其父臉麵刪掉《典論》中否定火浣布的文字，然而此舉卻成為天下笑柄，自那以後的火浣布，都是西域傳來的工藝。”
“原來如此，周先生一席話真令小王茅塞頓開。”
趙樞之前一直以為石棉是現代工業的產物，沒想到有這麽久的曆史。
火浣布在古代被用來製作防火服，毫無疑問這是術士專用，周君易恰好就有一些，琉璃工匠找到他提出困難後他也試了幾種材料，主要是把幾種煉丹的藥膏塗在輥輪上，毫無意外都失敗了，最後才想起火浣布，拿出三尺，包到輥輪上實驗過後竟然真有效。
“賞二十匹絹。”如今物價一匹絹兩貫錢，二十匹已經是普通工匠兩個多月工資了。
“謝郡王。”周君易讀過書中過進士，趙樞是相信的，但這麽愛財的樣子怎麽也不像大戶人家出身。
“等等，不是賞給你一個人的，你和琉璃工匠一起分。”
……
“謝郡王。”眾人齊聲道。
“接下來你們試著把琉璃板做的大些，去色比例也繼續摸索，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交代完工作，趙樞照常去山上講課，由於趙樞安排的課時不像前世小學那樣輕鬆，而是類似高中高強度的苦讀，每天從早上七點到黑天，現在其他學習進度快的學生暫時也安排生物課，他是想在短時間內完成小學水平的語文數學教育。
“這些孩子學東西太快了，進度比我預想的上限還高三成，生物就教到這裏吧，你先把這些看一下，這些東西我以前都教過你的，剩下的我這幾天就能寫出來，到時候你來教他們。”
趙樞遞給李鹿一本薄薄的物理知識入門。
“你最近很忙嗎？”
“很忙，我還要寫一本顯微鏡說明書。”
“‘顯微鏡’又是什麽？”
“嗯……可以把東西放大幾百倍的東西。”
“如何放大？”
“還記得我原來給你講過的凸透鏡嗎？我這裏就有一個，你可以先見識一下。”
趙樞這個顯微鏡就是半年前他讓竹櫻找水晶工匠磨的，期間重做了三次才滿足趙樞的要求。
“這個木筒上麵是能放大三倍的目鏡，下麵是放大大概四五倍的物鏡，這個顯微鏡能把東西放大一百三四十倍左右。”
技術還是不夠，趙樞記得列文虎克的顯微鏡能放大兩百多倍，不過一百倍已經足夠觀察洋蔥表皮細胞了。
“把洋蔥放大一百多倍？”趙樞就把洋蔥放在了顯微鏡旁邊。
“當然不是，隻是表皮。”
趙樞用兩片薄手術刀片切下一塊樣本，放到滴有蒸餾水的水晶載玻片上，蓋上更薄的蓋玻片，光線采用蠟燭通過另一塊水晶凸透鏡聚集在蓋玻片上。
趙樞慢慢調整好焦距，
“好了，你來看看吧。”
李鹿把眼睛湊到目鏡上。
“嗯……有什麽？”
由於沒有碘液，不好染色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
“多邊形排列的東西，像這樣。”趙樞拿出一張手繪的洋蔥表皮細胞圖。
李鹿轉頭看了一眼圖紙，然後又湊到目鏡上，
“的確有，不過顏色很淺，而且很模糊，原來洋蔥皮是這樣的啊……”
“嗯，水晶透光性不夠，所以看的不夠清晰，等琉璃工匠把顏色去掉後就可以用更清透的透明琉璃做鏡片了。”
前世初中最簡單的生物實驗，在這個年代竟然如此艱難。
“但你給他們講這些東西會不會太複雜了？”
“是有些複雜，所以需要你先給他們講講基礎物理知識，重要的是要讓他們知道獲取知識的方法，在未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都可以用的，要放眼長遠。”
“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啊，如果外界那些說你是隻知道錢的紈絝郡王的那些人看到你這一麵……”
“嘿嘿，那我就沒好日子過了。你在學校做的那些實驗很好，但注意安全。”
“放心，我會的。”
“我說的是注意那些孩子的安全。”
“……”
趙樞沒打算講細胞結構什麽的，這些太超前了，把顯微鏡做出來讓他們自己去發現吧，要是把高中以內各個學科的知識全寫出來，那還不把自己累死？
幾天後，李鹿就差點把自己累死。
禁軍操演要進行了，時間安排在上午巳正，也就是十點開始，地點在開封正南的南熏門外，官家需要先舉行一係列儀式，所以文武百官六點就要在宮外集合，趙樞決定不跟官家一起行動，而是混到百姓中去。
前一天下午，趙樞帶著李鹿回城，路上看到風光正好不禁縱馬奔騰，跑了十五裏後，發現李鹿不見了……
“李鹿呢？”趙樞勒著馬脖子原地轉了兩圈沒找到人，問向旁邊的徐高。
“郡王放心，李公子沒跟上來，卑職派人跟在後邊保護了。”
“那咱們在這……算了還是回城等吧。”
趙樞隻知道李鹿會騎馬，然而實際上李鹿的馬術還不如白露，三十裏路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到。
“你跟不上怎麽不喊啊？”趙樞決定先發製人，不給李鹿埋怨的機會。
“你給我機會喊了？剛出別院沒半裏你就發瘋似地跑，眨眼間就把我甩開了，我怎麽喊？”
“回去後你得練練馬術。”
“回去後我得歇十天半個月的，現在渾身酸痛，尤其是兩條大腿內側火辣辣的疼，估計皮都磨破了。”
“你發力方式不對，讓周楚和徐高教教你。”
“大哥，你是要把我培養成萬人敵的將軍嗎？我在考慮要不要回家繼續讀書了。”
“不不不，你是我哥，幫弟弟個忙吧，小弟隻能指望你了。”趙樞殷勤地給李鹿倒上茶。
……
看到趙樞如此厚顏無恥地求自己幫忙，李鹿實在無奈，他臉皮沒有趙樞厚，說不出拒絕的話。
何況他也不想回家念書。
第二天，趙樞拖著李鹿“殘破的身軀”起床，穿上便服親自駕車帶李鹿去南門，隨行的隻有一個徐高。
趙樞駕車，李鹿死活不肯坐在車廂裏，雖然和趙樞相處沒什麽規矩，但他內心還是有上下尊卑的觀念的，本來趙樞駕車他都不敢坐，好說歹說才跟趙樞並排坐在車夫位上，而徐高策馬護衛在旁。
二人一路到外城城牆邊，城牆上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城牆下也都是想一睹聖容的百姓。
“這怎麽上去啊？”
“沒關係，我跟高俅說好了，他給咱們留了個好位置。”
說話間來了一隊禁軍，幫趙樞安置好車馬，領三人上了城牆。
“哎呀呀，這位置的確不錯啊。”李鹿很沒出息地感歎道。
官家和高級官員的位置在南熏門城樓最上層，低級官員在底層，此外還有幾個畫師也在上層記錄這宏大的場麵，城樓往外是兩營神衛軍及天武軍，神衛軍和天武軍之外就是被允許上城樓看熱鬧的百姓了，這種炫耀武力的時刻沒有觀眾怎麽行？
之所以李鹿會感歎位置好，是因為高俅給趙樞安排的位置就在左側神衛軍軍陣中，三人四周被五百神衛軍環繞，李鹿覺得這個位置似乎比官家的位置更安全。
辰正，也就是八點左右，禁軍集結完畢。
“人怎麽這麽少啊？”
“要操演的是本朝八陣，繼承自李衛公陣法，隻要一萬四千人，分步軍每隊五十人編二百隊，共一萬人。馬軍同樣是五十人一隊共八十隊，共四千人。”
“那平戎萬全陣呢？”
……
“哪有那麽多人？平戎萬全陣要十四萬人，京城一共就七萬禁軍。”
“平戎萬全陣竟然需要那麽多人嗎，那得多大一片地才能擺開啊？”李鹿隻是聽過這個陣的鼎鼎大名，卻不了解具體兵力，“不過上四軍不應該有十幾萬嗎？”
“紙麵上十幾萬，算上空額一共就七萬，已經不錯了，京城禁軍吃空餉不敢太嚴重，換成邊軍十萬兵額恐怕連三萬兵都沒有。平戎萬全陣分三個方陣每個周長二十裏，中軍大陣正麵寬十七裏，要擺開，大概需要咱們在北邊那塊地算上周圍幾個村子的兩倍吧。”
“不過此陣無用。”趙樞湊到李鹿耳邊輕聲說到。
“那‘本朝八陣’又是什麽？”
“《武經總要》中寫的的八個陣法，待會兒一一給你細說。”
巳初，九點，官家率領文武百官登上城牆，百姓山呼萬歲。宣讀詔書自吹武功，內侍每讀一句，就會另有三十內侍大聲重複一遍，讓更多百姓聽到。讀完短短百餘字的詔書竟然花了小半個點，而後官家又勉勵了幾句，這一套程序下來時間便馬上到了，眾人安靜等待操演開始。
一聲號響，軍陣並沒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