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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驚弓

  說完,趙樞又補充道:

  “最重要的是,咱們大宋對日貿易並不多,我查了一下,每年跑日本的船才幾十艘,日本現在掌權的平式雖然不對我大宋稱臣,也不主動對外貿易,但對民間的商人向來是掃榻以待,這簡直就是白撿的錢啊。”


  “的確,跑海貿利潤驚人,每年都有海商來找我們家拿貨,不過都是幾千貫的小買賣,隻是不知郡王想做多大?”


  “我的船廠剛剛開工,現在隻有兩艘五丈船,不過明年開春前就能下水九艘十丈海船,以後每年可以造十艘十丈船。您也知道,咱們大宋親王爵位不能世襲,我是準備把這生意當成傳家的長遠生意做的。”


  趙樞喝了口茶,繼續說:


  “至於你們梅家,我也不是讓你們專注於海貿,隻是拿出一部分份額來分到對日貿易上去,日本雖是小國,但也有數百萬人口,市場比起兩浙江南兩路加起來也不小了。”


  “草民想了想,確實沒有拒絕郡王的理由,那草民便做主,先拿出五萬貫的貨物,不知郡王準備何時開始,除了紗羅絲綢絹帛刺繡還需要什麽?”


  哎……土豪就是土豪啊,隨便一張嘴,指頭縫裏都能流出來趙樞一半的身家。


  “此事不急,我準備先讓人帶小船跑兩趟熟悉一下路線,等明年開春船隊組建好後再開始,船廠的掌櫃正是老先生的公子,到時候你們父子二人商量就行了,不過我會派個掌櫃代表建安商行查賬,至於賣什麽貨,我確實不懂,你們商量著來,怎麽賺錢怎麽辦唄,咱們五五分成。”


  “呼……”


  走出梅府,趙樞長歎一口氣,雖然隻是談成一樁一年後的生意,但總是個好開頭。


  趙樞比李鹿晚兩天回京,不過沒去別院,直接回了自己的宅子。


  “我不在的這些天有什麽事嗎?”


  飯桌上,趙樞問道。


  “酒樓一切正常,雜貨店那邊我覺得需要開三個分號,外城兩個,內城一個,現在兩個店麵忙不過來了,此外可以考慮往應天方向擴展生意了。”竹櫻首先匯報。


  “那就開,這種事你定就行了,不用問我。”


  “書院那邊也都正常,不過上生物課的那些孩子們交給我一些東西,寫的是煮青蛙什麽的,說是你留給他們的作業,我放到你的書房了。”白露說的是趙樞一個月前留給孩子們的“溫水煮青蛙”試驗。


  “嗯,還有嗎?”


  “還有一件好事,一件壞事,一件不好不壞的事。”竹櫻慢悠悠說道。


  “那先聽壞事吧。”


  “還是先說好事吧,你的煉金術士們找到了消除琉璃氣泡的東西。”


  “的確是好事,是用什麽?”


  “鹽,他們給你的信放到桌子上了。”


  看來鹽加熱會氣化,嗯……不記得化學老師講過啊?

  “那壞事呢?”


  “不好不壞的事情是,你接下來兩個月都會很忙,下個月你要行冠禮,下下個月嘉王大婚。”竹櫻遲遲不說壞消息。


  冠禮起源於原始社會,周朝正式成型,漢代發揚光大,漢亡後數百年衰弱,隋唐恢複漢家禮儀,自天子,太子親王到各級官員舉行不同品級的冠禮,但實行的不多。


  唐朝佛教興起衝擊漢禮,五禮衰落,即吉禮,凶禮,軍禮,賓禮,嘉禮。所以宋初也不實行冠禮,儒家士大夫們對此深惡痛絕,強烈要求文藝複興,恢複漢禮,司馬光甚至說“冠禮荒廢久矣。近世以來,人情尤為輕薄,生子猶飲乳……”這讓趙樞很納悶——你兒子和你感情不好,跟冠禮有什麽關係?

  不過宋朝各位皇帝都沒聽這些儒生胡扯,隻有真宗例外,他恢複冠禮也不是因為想搞文藝複興,而是要給自己六歲的兒子加冠,給他監國的權力。


  真正想複興古禮的是當今官家,趙樞的老爹,認為“禮當追三代之意”。不隻給公主改名帝姬,還十分重視皇子的冠禮。趙桓是三年前舉行冠禮,當時他還沒被冊立為太子,以皇長子施行冠禮,在文德殿召集文武百官舉行了盛大的儀式。兩年前嘉王趙楷也施行冠禮,趙桓趙楷都是十五歲加冠,今年輪到趙樞了。


  加冠後再下個月,便是嘉王趙楷大婚,王妃是太子妃的妹妹,武康軍節度使朱伯材之女朱鳳英。


  “嗯,知道了,所以壞消息是什麽?”


  這些事都沒什麽影響,該怎麽幹按程序來就是了,但竹櫻口中的壞消息一直吊著趙樞的胃口就很難受。


  “讓李媽媽跟你說吧。”


  竹櫻利索地甩鍋。


  “是李鹿出事了吧?”


  沒等李媽媽開口,趙樞就猜到肯定是李鹿惹出麻煩了,不過好在李鹿向來不麻煩別人,隻麻煩自己。


  “也沒什麽,隻是受了點小傷,不必在意。”


  李媽媽倒是心寬,看來早就習慣了。


  “這事你去問周楚吧,我也跟你講不明白。”


  能把竹櫻難倒的事確實不多,難道李鹿跟周楚比武挨揍了?那倒是件普天同慶的大好事。


  “對了,我都忘了一件大事,咱們是不是錯過春天種白菘的時間了?”趙樞忙的事情太多,竟然把種白菜忘了。


  “我本來就沒打算種,你不是說白菘可以留在冬天吃嗎,那咱們秋天再種,發動別院周圍幾個村子全種上白菘,冬天就能大賺一筆。如果現在推廣開來,冬天就賣不上高價了。”


  “竹櫻姐好聰明啊!”白露瞬間化身小迷妹。


  “嗯……我到真沒想到這點。”


  趙樞在府中休息兩天,動身去別院。


  “怎麽傷的?”


  到達別院後找來李鹿和周楚,麵前的李鹿右邊眼眶還沒消腫,右眼正上方額頭上有一道豎向一寸長,剛剛結痂的傷痕。


  “小傷,大丈夫……”


  沒問你,趙樞打斷了周楚的慷慨激昂,看向周楚。


  “嗯……回稟郡王,李公子幾天前向卑職借弓,說要給孩子們演示‘驚弓之鳥’……”


  “好了你不用說了,我懂了,”趙樞又打斷周楚,看向李鹿,“你拉弓空放,弓身崩壞,劃傷了腦袋。”


  “正是。”


  “是個屁,你怎麽想到搞這個的?”


  “是那些孩子提出來的,我給他們講課說到‘驚弓之鳥’的典故,他們說你說過要‘知行合一’,所以我就找周侍衛借了弓,來實踐一下。”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趙樞心想。


  “我問你,你整天說腐儒寫的酸書無用,那為什麽又相信驚弓之鳥呢?”


  “首先,‘驚弓之鳥’出自《戰國策》,並不是儒家著作。其次,我不相信驚弓之鳥的合理性,我認為飛在天上的鳥根本聽不到弓弦的響動聲,隻是要證明這是假的。”


  ……


  這世上能這麽噎趙樞的,除了竹櫻也就隻有李鹿了。


  “那我再問你,驚弓之鳥明明說的是受傷的鳥受驚嚇,你從哪找受傷的鳥?”


  “所以我找了條狗,隻要狗能被弓弦的聲音嚇跑,鳥也一定可以,反之,如果狗不能被嚇到,那驚弓之鳥就是假的。”李鹿對自己的試驗規劃頗為得意。


  ……這貨作死倒是計劃的周密。


  “我再問你,更羸是如何射中的?”


  “雁從東方來,更羸以虛發而下之。”李鹿雖然不愛讀書,但其實書念的很是不錯。


  “你以為‘虛發’是空放的意思?”


  “不然呢?”


  “箭無虛發是什麽意思?”


  “這個……”


  “拉弓時弓箭的能量儲存在弓臂,射箭時弓臂儲存的能量通過弓弦傳遞到箭上,讓箭飛出去,你不搭箭空放,那能量隻能由弓體承受,輕則毀弓重則傷人。這些聽不懂沒關係,隻要記住弓不能空放,以後我會寫本簡單的物理書解釋其中道理。


  趙樞終於搬回了一城。


  “所以‘虛發’是沒射中的意思嗎……”


  “原來你不傻啊?”


  “還有你,”給李鹿上完語文和物理課,又開始教訓周楚,


  “他找你借弓你就給?你看他這樣像是會射箭的嗎?”


  “卑職知罪。”


  “不怪周楚,是我纏著他跟他說不會惹麻煩,他才借我的。”李鹿很有男子氣概地把鍋全攬過來。


  “你倒是光棍,周楚給你的是軟弓吧?知不知道要是他給你一張硬弓,你眼睛就沒了。”


  “他一開始給我的是硬弓,不過我拉不開,才找他換了一張軟的。”


  ……


  趙樞已經對這倆貨無語了,開始考慮要不要讓他們從自己的計劃裏滾出去。


  算了,李鹿也才虛歲十五,年輕人誰還沒作死過?

  “你們倆每人扣一個月的月俸。”


  ,“喏。”


  “善。”


  二人都不太缺錢,看趙樞沒嚴厲懲罰,都鬆了一口氣。


  “善個屁,就你還瞧不起人家儒生,連弓都不會用,拉個軟弓差點把自己崩瞎,你比其他窮酸文人強到哪去?從明天開始跟我一起習武。”


  趙樞一直保持著每天鍛煉的習慣,項目由鄧寬安排,幾年下來頗有成效。


  “善。”


  ……


  “都去忙吧。”


  二人轉身出門。


  “五天後我要開解剖課,別忘了來看。”


  李鹿剛出門,趙樞補充道。


  “善!”李鹿在門外喊了一嗓子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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