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手指
皇宮，垂拱殿，官家正在批閱奏章，旁邊坐著在幫他整理奏章的鄭皇後——趙樞的母親鄭貴妃三年前被冊立為皇後。
不遠處是正色而立的學舍山長，正在給官家和皇後匯報最近的教學成果。
“定王（趙桓）殿下敏而好學，經文古籍一點就透。嘉王（趙楷）殿下秀外慧中，對先生教的書文總能舉一反三。文安郡王（趙杞）天資聰慧，勤學好問。建安郡王（趙樞）……”山長猶豫了起來，一直低頭整理奏章的鄭皇後也微抬了抬頭。
“嗯？樞兒又怎麽了？”趙佶笑問道。
“回稟陛下，建安郡王天資非凡，教過建安郡王的先生都說郡王乃曠世奇才，經史子集過目不忘，精通算學，連太史令都自愧不如。”
太史令就是太史局的長官，手下掌管算學，如果說這個年代的思想家們還能對趙樞有啟發的話，那這個年代的數學家，對趙樞這個接受過高等數學教育的工科狗來說，就太小兒科了。
鄭皇後聽山長誇獎自己的兒子，嘴角不禁微彎，然而她知道，還有個“但是”。
“但是建安郡王太重格物，好奇技淫巧而輕聖人之學，恐非正道，今日還說出以商事為生民立命的言論，臣怕郡王會誤入歧途。”山長小心翼翼地說到。
趙桓卻笑了起來，他對這幾個兒子還是很了解的，趙桓趙杞中人之姿，山長說他們聰明隻是客氣話罷了。
幾個兒子裏，他最喜歡的是趙楷，小小年紀便寫的一手好字，好吟詩作畫，跟自己最像。
其次是趙樞，趙佶也認為趙樞在幾個兒子裏最聰明，七歲剛上學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人能教他算學了，還喜歡搞一些稀奇古怪的被他叫做“機械”的東西，在這個年代，工匠都是卑賤之人，皇子擼袖子鋸木頭還是不成體統的，鄭皇後管教了幾次趙樞終於還是不再玩木頭了。但趙樞不喜歡寫字作詩，畫倒是不錯。而且雖然對儒學經典過目不忘，卻並沒什麽敬畏之心，偶爾還會說些在文人眼裏離經叛道的言論。
但這還叫事兒嗎？趙樞以後就是當個富貴王爺，又不參加科舉入仕途，什麽誤入歧途？對宗室來說，不造反就沒有歧途。
想是這麽想，但趙佶還是勉勵了山長一番。
此時，女真族都勃極烈（大部長）完顏阿骨打號召女真諸部起兵反遼。集結兩千五百人以完顏銀術可，完顏婁室為帥攻擊寧江州。
遼東北統軍司節度使蕭撻不也輕敵，以八百兵出城迎擊，大敗。
秋去冬來，一年又要過去了。
回到趙樞這邊，趙樞近來很高興，因為他大哥二哥都活得好好的，不出意外的話，趙桓明年就會被冊立為太子。而他這個備胎，也就可以出皇宮居住了，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不隻是因為能出去做事，這十幾年來，趙樞也跟兄弟幾個有了很深的感情，他是真心為趙桓而高興。
如果沒有靖康之變。
還有十三年時間，趙樞清楚的知道，想阻止這場悲劇，隻有在這十三年時間裏盡可能發展自己的力量。
賦以重祿，別無職業。
這是宋朝對宗室的限製，不能參政，那就隻有努力賺錢了。
好在自己穿越到一個宗室的身上，打著帝王家的大旗做生意，比搶錢還快，何況趙樞還有超越這個時代一千年的信息和物質知識。
隻要把後世的日用品實現一二，簡直比搶錢還搶錢，趙樞已經忍不住要大幹一場了。
“竹櫻姐，明年我出宮去住你要跟來嗎？”趙樞已經開始找助手，他首先把目標鎖定在了正在幫他打掃房間的竹櫻。
“當然要去，奶娘一個人可管不住你。”竹櫻漫不經心地回道，
“不過我還是建議你成婚後再出去，外麵有什麽好的？”
“等不了了，有太多大事要幹，竹櫻姐你什麽時候有空先出去買幾個臨街的鋪子，咱們先開個商號。”趙樞吩咐到。
“你還真要做生意？”竹櫻有些驚訝道。
“不然呢，做生意很奇怪嗎？”
“很奇怪，一般宗室經商都是拿錢入股讓別人經營，你真打算親自來啊，你會做生意嗎？”
“不會，所以要竹櫻姐你幫忙啊，嘿嘿。”趙樞絲毫沒有不好意思。
“我哪會做生意？”
“竹櫻姐天生麗質，做生意肯定也無師自通的，咱們可以摸著石頭過河嘛。”趙樞又在前言不搭後語地拍竹櫻馬屁。
“竹櫻姐我給你列個單子，你去買幾個店鋪，再看看有沒有酒樓出讓，還有去城外買個大院子，要在河邊的，沒人賣就在河邊買塊地，咱們出去後自己建。”
趙樞一邊伏案書寫，一邊跟竹櫻交代道。
雖然趙樞早就習慣了用毛筆寫字，但上輩子用慣中性筆的他還是覺得毛筆寫字效率太低了，他也早就想做些硬筆來用，然而……
他很快就意識到，無論是21世紀十塊錢一盒的中性筆，還是五塊錢一根的鋼筆，以現在的金屬加工水平，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至於鉛筆，製作方法倒是不難，石墨和黏土而已，問題在於趙樞對於哪裏有石墨礦一無所知。
炭筆倒是容易做，柳炭就行了，還能用來做黑火藥原料。但是炭筆更適合素描，用來寫字，字跡不是很清晰。
所以趙樞畫圖紙一般用的是小楷毛筆和竹筆，竹筆是一種竹子削尖的蘸寫筆。
趙樞寫好清單，遞給竹櫻。
竹櫻結婚清單看了一眼，便抬頭疑惑地問道：“堿是什麽？”
趙樞愣了一下，
“蘇打啊。”
“蘇打又是什麽？”竹櫻繼續問
“……我要說碳酸鈉你肯定更不懂吧。”趙樞心想。
趙樞突然想到了什麽，心裏一涼。
“靠！”
侯氏製堿法……
這十年的時間還是讓趙樞把基本的化學知識丟了不少，現在被竹櫻一提醒，腦子裏的知識噌噌往外冒。
侯氏製堿法是二戰期間才被工業家侯德榜發明的，而中國第一座純堿工廠也是他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才建立起來的。
三酸兩堿，在工業革命之前都不是生活必需品，然而，工業革命後的生活用品幾乎都需要三酸兩堿……
做肥皂和玻璃需要堿，做鏡子需要硝酸和氨。至於苦味酸和TNT，需要苯酚，嗯……這個倒是可以從焦油中萃取。
“臥～槽……”
趙樞在心中絕望地呐喊。
“別人穿越金手指隨便開，動動手指所有東西隨便造，牛×點的還有各種係統開掛，為什麽老子穿越就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什麽都沒有啊……”
竹櫻看到扭曲著臉好像快要哭出來的趙樞，忍不住問：“你怎麽了？”
“沒事，竹櫻姐你先去買店鋪和院子，然後把這上邊能買到的買了吧，買不到的以後再想辦法，錢在書桌旁邊的箱子裏。”趙樞哭喪著臉回道。
“好，我曉得了。”竹櫻抱著趙樞的被子去院子裏晾曬。
趙樞絕望地發現，這跟穿越小說完全不一樣，他需要在隻有理論知識支持的情況下，從零開始發展基礎工業……
冷靜下來之後，趙樞翻出了多年前他憑上輩子的記憶寫下的小冊子，上麵主要記錄了初高中的數理化生知識。看過之後，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麽絕望。
首先，硫酸可以通過硫磺和硝石加熱獲得。
其次，硝酸可以用白礬製取。
再次，鹽酸可以自己吐出來，好像有什麽不對……可以電解食鹽水。
電……
做個小型發電機倒是簡單，有磁鐵和銅線就行了，這個時代已經有比較粗糙的金屬拉絲技術。還可以直接用生物化學能來發電，中國本來就是檸檬的原產地，不用擔心缺原料。
“舒服了，三酸理論上都能做，堿……”趙樞翻動小冊子，找製作兩堿的方法，“天然蘇打……”鹽堿湖可以直接開采天然堿，然而趙樞並不知道哪裏有天然堿礦，“可以找人打聽哪裏有鹹水湖”，趙樞自言自語道，“要是上輩子學過勘探就好了”。
“苛式法，純堿和石灰高溫反應……得到氫氧化鈉和碳酸鈣……哪裏有純堿……還不如電解飽和食鹽水。”
行吧，實踐過程中肯定很難，但好歹是有思路了。
第一步還是要找天然堿，然後開始造玻璃，造出玻璃容器，先做硫酸和硝酸，氫氧化鈉和鹽酸放在後邊吧。
趙樞發現自己還是有金手指的，隻不過沒有小說裏寫的那麽逆天。
作為一個穿越者，趙樞的金手指有兩樣，一是依托於後世的技術爆炸，他擁有遠超古人的信息知道曆史走向，二是後世豐富的物質成就和科技成果。
尤其是物理學以及各種機械和武器知識，現在突火槍和火炮都還沒被發明出來，不過趙樞現在也不準備來一次火器革命，以北宋君臣的德行，如果他造出火炮和火槍，一定是遼國先於宋軍裝備。
“那可就弄巧成拙了。”趙樞想到此處，自嘲到。
因為這些預料之外的麻煩，趙樞不得不把自己的商業大計做一番修改，等他在小冊子上寫完，已經掌燈了。收拾好筆墨紙硯，然後去房子中央的火爐邊加了兩塊木炭，中國在西漢就開始用煤炭了，不過日常取暖還是木炭用的多。
烤了會兒火，有兩個內侍送來晚餐，趙樞喊竹櫻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