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人言如刀，刀刀見血
蕭子騰原本不打算告訴她，但他突然覺得，她有權利知道真相。
沈怡安一愣，然後搖搖頭。她曾經問過，但是三哥沒有回答，而是岔開了話題。
“為了你啊。沈怡安，這個世界上能輕易影響他的人，大概隻有你了。”
得知另一個男人如此深愛自己的妻子，蕭子騰的心情很是複雜，複雜得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沈怡安又是一愣，心髒卻劇烈地顫抖起來。
“當初龍耀天騙我，說你為了救路放而給了她一個腎。我讓人做了調查，龍爺做事很周密，當年的事情看起來好像確實是那麽回事。你之所以找上龍爺，是為了路放，跟別人沒有任何關係。”
“怎麽可能？三哥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我真的是為了你才去找龍爺的，我——”
蕭子騰伸手按上她的肩頭，用安撫的眼神凝望她。
“別激動，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我隻是想告訴你，當年路放曾為你找過龍爺，而且吃了不少苦頭，還受了很多的屈辱。”
“所以，他就去當兵？”
“是的。他意識到要一輩子護你周全，作為一個普通男人是做不到的，因為你已經惹上黑-道上讓人聞風喪膽的龍爺了。能夠跟黑-道對抗的，隻有軍隊，隻有國家的力量。”
沈怡安怔怔地看著他，許久也說不出話來。最後她低下頭，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三哥真傻.……”
“他是個鐵錚錚的漢子，也是個絕對的人才，讓人無法不欽佩。”
蕭子騰混到這個位置，已經很難去佩服一個人了，路放還是頭一個。
當年，路放考上的可是全國一等一的高等學府。而且，他明顯不是那種死讀書的人，腦筋活絡得很。如果他不是為了沈怡安去當兵，如今商界上叱吒風雲的人物裏一定有他的名字。
沈怡安吸了吸鼻子，眼圈紅紅的，最近噙著一抹自豪又哀傷的笑容。
“是啊，三哥可厲害了。讀書那會兒，他就是學校風雲人物。高考的時候，他更是我們省的理科狀元。我記得當時鄉政府敲鑼打鼓的到我們村裏來祝賀，來送助學金，別提多風光了。那時候，大家都說，這孩子將來一定大有出息.……”
可誰都沒想到，他才讀了一年大學，就突然放棄學業跑去當兵了。
那一年，沈怡安因為被摘除了一個腎，加上驚嚇過度，身體一直不太好。她根本沒有精力關注這件事，隻知道三哥是先斬後奏的，胖嬸他們知道之後已經無法挽回了。
連沈怡安自己，也是路放去了部隊之後，才知道這件事的。她很不解，追問了好幾回，但都沒得到答案。
不久之後，她就遇上了朱駿。
三哥在部隊裏，本來就不能經常跟她聯係。她跟朱駿在一起之後，他們之間就聯係得更少了。
過去，沈怡安以為是他在部隊裏太忙了，沒辦法聯係她。現在看來，三哥不找她，是因為她跟朱駿在一起了。
那時，他一定很難過吧？
“路放在部隊裏也很出色。牧野說，路放是他最出色的兵。”
牧野本來就是兵者之王，能夠得到他這樣高的評價，可想而知路放在部隊裏是混得何等風生水起。
可惜他英年早逝，否則將來軍界要員的行列恐怕也有他的一分子。
“可是他已經不在了，再搞的榮譽，又有什麽用呢？我寧願他一輩子無病無痛地活著，做個最普通的人，也不想.……”
沈怡安說不下去了。她捂住自己的口鼻堵住了抽泣，卻阻擋不了落下的眼淚。
蕭子騰揉了揉她的頭發，沒有安慰，直接發動了車子。
車子跑了大概有十分鍾，沈怡安的情緒才慢慢地平複下來。
眼前的道路越來越熟悉，她的記憶又回到了過去的世界。那裏有年少的她和路放，還有奶奶，雖然條件艱苦，但也不失快樂。
終於，眼前出現了熟悉的村口，還有那棵始終枝繁葉茂的老樹。
此時此刻，樹下有幾個孩子正在玩耍，嘻嘻哈哈的，熱鬧又開心。看到有車子出現，他們立馬好奇地停下來，伸長了脖子一探究竟。
沈怡安看著他們，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那時，她也是這樣站在樹下，伸長脖子翹望，想著沈家明會回來看她和奶奶。每經過一個人都要探著腦袋仔細地看，生怕看漏了去。可惜，最終等到的還是隻有失望。
耳邊仿佛響起奶奶和三哥喊她回家的聲音，那麽真切。
沈怡安的視線下意識地搜尋起來，可惜，她沒能找到熟悉的身影。
他們都離開了，有生之年，她都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沈怡安咬著嘴唇，死死地忍著眼淚，可眼眶還是濕潤了起來。
“我們把車停在這裏吧？或者你把車開進去，我自己下車走走？”
蕭子騰自然不可能將她一個人丟下，隻好將車子靠邊停下，然後跟著一起下了車。
“這些東西，拎著，還是回頭再來開車？”
“拎著吧。我們先把東西拿到大伯家，然後我帶你四處走走，好不好？”
“好。”
東西都整理得很好，是兩個大大的紙箱子，還綁了繩子，很方便提拎。
蕭子騰讓沈怡安走在前麵領路，自己一手拎著一個紙箱跟在身後。
麵前的人近在咫尺，但兩個人之間好像隔開了一堵透明的牆，她在另一個世界裏。那個世界裏有她的奶奶，有路放，甚至有沈家明，但沒有他蕭子騰。
這種感覺有點糟糕，但蕭子騰沒辦法跟她計較。
這一刻他總算明白，為什麽有人會對另一半的過去耿耿於懷。不一定是因為小氣，很可能是吃醋了，因為自己沒能參與其中。
村裏來來去去都是那些人。就算有新娶的媳婦，結婚那天村裏家家戶戶都要到場，也都是認識的。
反倒是年少就到鎮上上學，後來一直都在外麵學習、工作的沈怡安，村裏的人對她比較陌生。當然，陌生的隻是麵容，而不是名字。
現在沈怡安帶著蕭子騰走在路上，碰到的人都要多瞅兩眼。但基本都認不出沈怡安，沈怡安也隻是依稀記得見過，但不記得到底是誰。
直到快接近家門口的時候，碰到了兩個中年婦女，彼此都是認得的。
沈怡安禮貌地跟她們打了招呼，對方也應了，並沒有過多交談。
等彼此擦肩過了之後，她們就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音量卻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沒控製好。
“害了自己的媽媽，害了她奶奶，現在連路家的三小子都被她害了。嘖嘖嘖，這幸虧她不在村裏生活，否則我們這些人沒準都被她給連累了。”
“可不是嗎？當年算命先生說她名帶克星，我們還不怎麽相信呢。誰想到……”
蕭子騰不會這裏的方言，但他語言天賦好，連猜帶蒙的也懂了個大概。
沈怡安見蕭子騰眼神立馬鋒利起來，趕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輕輕地搖頭。
“他們不過是一幫無知的人，沒必要跟他們計較。就算揍他們一頓，也不可能讓他們閉上嘴巴，索性就讓他們說去吧。”
沈家的房子在中間的位置，所以沈怡安從巷子裏穿過，很多人都看見了。他們立馬湊在一塊兒交頭接耳，指指點點，雖然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但也可以猜個大概。
也有人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大概想看熱鬧。
蕭子騰回頭掃了一眼，他們就齊齊地停下腳步，不敢繼續跟上來了。
到了沈家的門口，沈怡安停下腳步，好一會兒都沒敢提腿跨進去。她害怕一會兒他們會連人帶東西一起被轟出來。被自己的親人這樣對待，心裏還是很疼的。
“沈怡安？你怎麽來了？”
正想著，大伯母就從屋裏走了出來。看到沈怡安，她先是吃驚，繼而皺起眉頭，明顯的嫌棄。
她用的是“來了”，而不是“回來。”
一個字的差別，卻明明白白地告訴沈怡安，她隻是個來客，不屬於這裏。
“走走走，你快點走。你把路家的三小子都給害了，還想害我們不成？趕緊走，以後都不要來了！”
大伯母直接伸手去推沈怡安，推得她踉蹌後退。
蕭子騰往前跨了一步，沈怡安就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大伯母一看到蕭子騰，立馬瑟縮了一下脖子，到底還是怕的。
“大伯母，我沒別的意思，我也不是想來打擾你們的生活。我隻是回來看看奶奶，順便看看你們好不好。”
“隻要你不出現，我們就好得很。什麽都不用說了，趕緊走吧。”
沈怡安知道，再說什麽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她轉身接過蕭子騰手裏的東西，輕輕地放在地上。“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大伯母是個愛貪便宜的，也知道沈怡安嫁了個有錢人，拿出來的肯定都是好東西。可是想到路放的死，她又忍不住有點犯怵。
這東西收了，不會給他們帶來什麽災禍吧？
在她猶豫的時間裏，沈怡安已經牽著蕭子騰走出去了。她本想到奶奶住的房間去看看的，但是大伯母肯定是不歡迎的，那還是算了吧。
“你們等一下！”
怕死的心理到底戰勝了貪便宜的想法，大伯母一手拎著一個箱子追了出來。
“這些東西，你們還是帶走吧。你帶來的東西，我們可不敢要。這萬一招來什麽災禍的，那就遭殃了。我們還想多活幾年呢，你就放過我們吧！”
蕭子騰的眼神跟刀子似的飛向她。“你再說一遍。”
大伯母被他給嚇得又瑟縮了一下，直接放下手裏的兩個箱子就退回去，關上那扇柵欄門。
大概是覺得安全了，她隔著柵欄門尖聲道：“我也不想把話說得那麽難聽，可這村子裏，誰不知道你沈怡安是個災星？誰都怕死，我們也怕。你就當是放過我們一家子吧，以後都別來了。你這些好東西，我們無福消受。吃糠咽菜也比沒活路強啊！走走走，趕緊走，別再來害人了。”
沈怡安隻覺得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尖刀，就這麽狠狠地捅進她的心髒，鮮血淋漓的疼。
蕭子騰抬腳就要將那道門給踹了，卻讓沈怡安給拉住了。
“算了，我們走吧。我們去看看奶奶，然後回家。”
兩個人才剛走了幾步，就看到迎麵一個肥碩的身影向著他們撲來。
“沈怡安，你這個害人精！你還我兒子的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