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結束
君南無記起來了。
包括他的那個選擇。他最後是一個也沒有選。
因為選哪一個……都不合適！
蘇青衣是他前前世的妻子，而南裟卻是他這輩子的愛人，於情於理，無論他選擇哪一個都是錯的。
前世今生，他承認，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是蘇青衣。
他給過蘇青衣承諾，上一世給過，上上世也給過，蘇青衣因為他受盡各種人世間的冷漠。被閻燁拋棄，被他忘記，甚至……蘇青衣送給他的那件冬衣已經不見了，然而桃之送給他的那件卻還在。
是他負了蘇青衣，卻贈桃之了太多太多。
可是……這又能怎麽辦呢？隻有兩個都不選擇，他才能讓自己內心能夠平衡一點。
如果救了桃之，那麽他就更加虧欠蘇青衣，更加的不是人。如果救了蘇青衣，他舍不得桃之。
隻能兩個都舍棄。
“桃之，快出來，別鬧了，咱們回家好不好，桃之……”君南無不停地喊著，他敢肯定，如果找不到桃之，他會後悔死的。
不停地尋找，不停地尋找，君南無沒有找到桃之，卻是找到了沈蠻。
那個小女孩渾身發抖地在山上艱難地有著，嘴唇都凍成紫色的了，她好像也是在尋找桃之。
“娘親……”
“娘親……”
小女孩糯糯地聲音回蕩著，沒有人回應，她又喊:“哥哥，娘親，娘親，哥哥……”
回應她的隻有風吹過樹木的沙沙聲，還有鳥叫蟲鳴聲。
枯寂的山上真的很枯寂，除了樹木還是樹木，一點兒也不像青玄山，還有落華山。
說起青玄山，聽桃之說，那個地方很美，那裏的妖都很善良很快樂。
此刻君南無才發現，他所有的記憶裏都有桃之，好像……他真的是很愛桃之，是因為什麽所以愛的呢？
好像是因為桃之的天真善良和她的那雙眼睛，無論她怎麽變，她的眼睛都變不了。
比墨還黑，比桃花花瓣還美。
很幹淨很清澈，沒有世俗的汙染。
好像，以前的蘇青衣的眼睛也很好看，很幹淨，可是最終卻看了太多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也演了很多的悲歡離合，場場入戲。
他知道，蘇青衣曾經唱戲唱瘋了，戲裏戲外分不清，她對沈燁時好時壞，因為他缺少安全感，她的安全感，她隻能在戲中找到。
他還記得，當年蘇青衣說過，她會唱遍天下所有的戲給自己聽，直到唱完。
君南無又想起了自己小時許下的諾言:他終有一天要考上狀元風風光光地娶阿璃回家，不讓她受半點兒委屈，一生也隻疼她一人。
他君南無真的很渣，比閻燁還渣。
“君叔叔，你有沒有看到我娘親和哥哥？”沈蠻在無助即將放棄時，既然看到了君南無，她連忙跑上去撲進君南無懷裏，企圖找到一些溫暖。
君南無摟著她，發現沈蠻現在全身都冷冰冰的，估計是凍壞了。
“乖，我們一起找你娘親和哥哥，你是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是一個黑衣叔叔告訴我來這裏可以找到娘親……”沈蠻擦了擦眼淚，又開始擔心起來。
也不知道娘親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被凍著，有沒有被餓著。這裏這麽冷……
一聽到黑衣叔叔，君南無就知道是那隻蝙蝠精。
而且君南無發現，他跑了很久，依舊像是沒有變一樣，還是在這裏，他將自己的玉佩放在地上，又抱著沈蠻走了一圈，走了很久，果不其然，他又看見了他的玉佩。
“不好，我們迷路了！”
沈蠻看了看，猛地搖頭:“不對，我們沒有迷路，因為這裏總共就隻有一條路。”
君南無看過去，這裏真的隻有一條路。
如果是這樣的話，君南無知道了，這裏麵隻是幻影，所以這裏麵的一切……除了他和沈蠻，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閉上眼睛，佛光不斷從他身邊擴大，直到擴大到望不到邊，他大喊了一聲“破”，就叫周圍都成了碎片，而她們又換了一個地方，一個依舊很冷的地方。
一眼望去，他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桃之。
“桃之，桃之——”君南無急忙放下沈蠻跑了過去，隻見桃之的身體幾乎接近透明，渾身散發著一道光。
而桃之勉強地睜開眼，就見到自己已經進了君南無的懷抱。“南無，還好……還好你還在……”
君南無以為桃之是因為冷，所以脫下了自己的衣服將她裹好，可是桃之的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慢慢的，桃之的手竟然慢慢地消失了。
“桃之？桃之？你的手怎麽了？”君南無看見那消失了的手，慌張地不行，她急忙將桃之緊緊的抱在懷裏，企圖將她暖過來。
“娘親……你的手……你的手不見了……”沈蠻哭了起來，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桃之虛弱地看著一眼自己消失了的手，微微一怔，怎麽會這樣。害怕圍繞著她，即將要將她吞噬。
“南無，南無，我……”
“怎麽會這樣？”君南無看著南裟開始一點一點的消失，開天眼看著桃之，隻見桃之竟然隻是一縷魂魄，這個居然隻是桃之的一縷魂魄！
鏡仙來了，他看著這一幕不斷歎息。
“君南無，你可知，桃之已經死了？”
君南無大驚:“什麽？桃之死了？那這個……”他看著桃之，隻見桃之眼裏裝滿了驚恐。
“這個隻是桃之七魄裏麵的一魄，而桃之，早在兩百麵前就死了。”鏡仙的手在天上揮了揮，就見天上浮現出了畫麵。
畫麵裏，桃之走進了一個山洞，她舉起刀，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君南無的心在顫抖，怎麽可能……
他害了桃之……
後來，桃之的身體開始腐敗，然後成了一堆白骨，可能是因為不甘，所以她的七魄留了一魄在山洞裏，直到兩百年後，那一魄以為自己就是桃之，所以出來尋找君南無。
所以，這也正是為什麽桃之走得進無頂山卻入不了戲的原因。因為她雖然是桃之，可是她就隻是桃之的一個魄而已啊。
那一魄消失了，消失得徹徹底底。
君南無將沈蠻交給了蘇青衣，而水燁，其實是兩個人，水燁是沈燁與閻燁的結合體，所以將沈蠻交給水燁沒有錯。
真不知道沈蠻是該叫水燁哥哥，還是叫爹爹。
而這一切都與君南無無關了，他來到了桃之死的那個山洞裏調到了找到了桃之的屍骨。
“桃之，兩百年沒見，原來你躲在了這裏，都是我不好，為什麽不早一點找到你。”君南無抱著桃之的屍體，一直在念叨。
後來他就一直抱著這個屍骨不放開，他看到了地上有一把刀，應該是桃之用來刺向自己心口的那一把，他撿起刀，然後用刀刺進了自己心口裏，釋然地笑了。
桃之，這樣我就不再欠蘇青衣的了，我們永遠的在一起，好不好？
不知是誰在他耳邊唱著歌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咚——”
“咚——”
“咚——”
陽光照射進落華山的每一個角落裏，山上也相繼傳來了敲鍾的聲音，經過了一千年的淘洗與複蘇，現在的落華山依舊蒼翠。
一千年前，花鏡突然流落到人間，貪婪的人類開始頻繁使用花鏡，最後導致人間和地府大亂，天帝下令，重造人間，銷毀一切花鏡，而被花鏡製造出來的鏡花妖，除了修仙修佛心無雜念的鏡花妖，其餘的鏡花妖全部毀滅。
而其他妖族的也沒幸免，統統打回原形重新修煉，而在天兵天將進攻青玄山時，狐王帶領眾妖族一把火燒了青玄山，轉而開始修仙修佛，天帝念其誠意，便將青玄山眾妖族統統化為胚胎移往落華山，而原本居住在落華山的修仙人修佛人統統抹去記憶，重新修煉。
記憶神白羽因遺落花鏡，故打回原形，待他在瑤池再次修煉為人，便恢複仙職，以示懲戒。
落華山的山頂上，一隻小狐狸偷偷地溜進了寺廟中，墨黑色的小眼珠瞄到了佛台前的祭祀品，便立刻爬到佛台上，剛要用白色毛絨絨的小爪子抱走一塊桑梓糕，卻發現自己突然脫離了地麵，被人抱了起來。
“哪裏來的狐狸，佛台上的祭祀品你可不能吃。”一個穿著僧衣的長發男子勾著唇抱起小狐狸，充滿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懷裏的小狐狸。
一個老和尚突然走了進來，見到君南無居然抱著一隻狐狸，震驚的模樣嚇了君南無一跳:“怎麽了？方丈？”
“哪裏來的狐狸？”老和尚急忙奪過君南無懷裏的小狐狸放在一邊，不再讓小狐狸靠近君南無。
君南無指了指佛台道:“這個小東西剛才偷跑進來準備偷吃祭祀品，被我攔了下來。”
小狐狸像是聽懂了他們的對話，癟著嘴委屈地低下頭。君南無隻覺得這隻狐狸也太可愛了，居然還會癟嘴。
老和尚皺著眉，久久沒能放鬆。他記得那個人說過，千萬別讓君南無接近狐狸，尤其是白色的狐狸。
就是連讓君南無看到狐狸也不行。
山上的桃花開了，君南無望了望窗外，又望了望小狐狸，最終歎了口氣。他徑直走過去抱起小狐狸向門外走去:“方丈，我去將她放到半山腰去。”
沒辦法，老和尚隻能讓了道。
山間的青石路上，君南無挺著肩，懷裏抱著一隻白色的小狐狸，就一直靜靜地走著。
風輕輕拂過君南無的頭發，小狐狸突然抬起頭來，不禁有些臉紅。“大師大師，你叫什麽？”
稚嫩的聲音讓君南無有些震驚，但是再看懷裏的小狐狸，不由得釋然:“我叫君南無，你呢？”
“我叫南裟，南無的南，袈裟的裟。”小狐狸點點頭，隨即露出自己潔白的門牙。
南裟……
其實故事到這裏時就應該結束了，留下的，隻是兩個人的傷而已。
君南無永遠與南裟長眠於那個山洞，再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