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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節

  上白手套,從櫃台裏拿出一個黑絲絨底的展示盒,小心翼翼地把那對耳環取出來,輕輕撳進盒子裏。陳星取了一隻,拿在手上,對著燈光看。鑽石閃得一塌糊塗,是每個女人都喜歡的浮誇又內斂的感覺。希達道:“挺好看的。戴上試試?”


  陳星讓他幫忙把耳朵上的純銀耳釘摘下來。男銷售用酒精泡了泡耳環,又遞來酒精棉片。櫃台上擺著一麵圓形梳妝鏡,陳星側過臉擦耳洞。希達幫她把耳環塞進去,涼颼颼的。她又把鏡子舉起來,反反複複地看。她的臉浸浴在柔光中,美得觸目驚心,旁邊櫃台裏單獨陳列的一顆指甲蓋大的紅寶石都黯然失色。


  希達道:“好美。喜歡嗎?” 陳星微笑著,正要點頭,無意間瞥到不遠處的一對珍珠耳環,明顯怔了怔。男銷售眼尖,見她有意,趕忙把那對也取出來,笑道:“這是山茶花係列,18k金底,珍珠和珍珠母貝都可以拆卸,當作耳釘來戴也是很好看的。”


  她把那對耳環擱在手指上細細端詳,純白色的珍珠,小小一顆,在她黑色指甲油的映襯下,愈發透亮純潔。她靜靜望著耳環,看那枚珍珠裏清澈的倒影。脖子上的項鏈仿佛燃燒起來,心頭突然湧上一陣惆悵,她輕聲問道:“好看嗎?哪對更好看?” 希達笑道:“喜歡就都買去。”


  他的睫毛像兩扇蝶翅,覆在蒼白瘦削的臉頰上。在那厚密的濃睫下,是一雙正熱切而深情望著她的棕黑色眼眸。他是真心對她好的,全心全意地愛著她。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緬懷什麽,為了挽留一個永遠活在回憶裏的人,時不時多愁善感一下,做一些徒勞無功的事。或許,不過是意難平罷了。


  “算了,還是要那對吧。” 一片喧鬧中,陳星把手裏的珍珠耳環還給銷售,惘然地笑了。


  二零二零年


  番外

  今年七月,希達留在舊金山上夏校,我一個人回杭州。本來是要買直飛上海的航班,但前段時間我和他吵架了,想散散心,所以臨時起意,先飛去香港玩上幾天,再回杭州過暑假。


  我沒有去過香港。對於那座城市的聯想,無非是從張愛玲筆下看到的半山別墅、太平山頂,金錢味道、脂粉味道,聲色犬馬的交際圈。所以當飛機還在低空盤旋的時候,我就忍不住從小窗戶往外看。那密密麻麻的建築,高樓、矮牆,直接海水和黃沙相連的天際線。和有著一望無際平原的美國不同,這裏太擁擠逼仄,讓人有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


  坐長途飛機很累。機場裏人流密集,好在我剛走到行李轉盤,就看到我的兩個箱子從裏麵滾出來。過了海關,我攔了輛的士,準備去訂在淺水灣的酒店。


  微信來消息了,我的心撲通撲通狂跳。肯定不是希達,他那邊是半夜,睡得呼呼香,根本沒功夫管我。也不是我爸媽,飛機剛落地我就和他們聯係過了。


  還有一個人,他說陪我玩幾天。我有很多年沒見秦川了,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得知我要來香港的消息。大概是我告訴了中素,中素告訴夏天,夏天又告訴他的。


  他問我到了沒有。我說我要去酒店了。他說好,晚上來找我。


  辦好入住,侍應生幫忙把箱子提到房間。我還沒有適應時差,累得眼皮都睜不開,倒在大床上就睡。


  一覺醒來,已是黃昏。落地窗外的天像一壺濃烈的酒,棕櫚樹和海風激烈地廝殺,為紅黃相間的夕陽拚命鼓掌。淡藍的海水吐著汩汩白沙,從遙遠的天際線一路延展,環繞成一個半圓。整座城市憑空而起,仿佛黃金戒托上的一顆寶石。


  離見麵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我換上比基尼,打算去泡泡海水,打發時間。香港和洛杉磯一樣,是一個大熔爐。光是在沙灘椅上躺了十幾分鍾,就有三四個不同國家的年輕男人來跟我搭訕。我用墨鏡和寬簷太陽草帽遮住臉,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有一個從韓國來的男生特別熱情。他的身材特別好,六塊腹肌,人魚線性感到爆炸。他過來問我旁邊的沙灘椅有沒有人,我愣了愣,說:“沒有。”


  他於是躺了下來,點了一杯莫吉托。時不時跟我用英語聊上幾句,不停說一些我聽不懂的思密達。


  “抱歉,能再說一遍嗎?” 我終於抓狂了。


  他笑了笑,換成英語,“你叫什麽名字?”


  “麗貝卡。” 其實我都讓別人叫我星,但我胡亂扯了一個,因為誰都沒有我的希達帥,我拒絕跟陌生男人搭訕。


  “麗貝卡,我可以和你共進晚餐嗎?” 他向我發出友好的邀請。


  可我不太想領情。“不了,不了。我等會約了人。啊…… 他的電話來了呢……” 手機滋滋地震動,我趕忙拿到他麵前晃了晃。


  是秦川打來的。他說他到酒店了,我說我在沙灘上。他說:“好,等我。”


  我有點坐立不安,目光越過天藍色的遮陽傘,緊緊盯著酒店玻璃門。一個蹬著至少八厘米高跟鞋的女人先走了出來,身上的亮片短裙在華麗的燈光下仿佛魚鱗般閃爍。她扭著不堪盈握的腰肢,臂彎裏挎著鱷魚皮柏金包,左手腕上是一條閃閃發光的鑽石手鏈。


  我又看到一雙鋥亮的皮鞋踩在白色大理石地磚上,視線向上延伸,是一個穿著高定西裝的男人。他胸前的口袋裏裝著一帕疊成三角形的方巾,頭發用發膠抹過,一絲不苟。


  高跟鞋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在那沙礫石鋪成的濱海道上,她走得很穩。天邊的濃雲像巨浪翻滾著,無邊無際的猩紅朝眼前壓來。在那遙遠的大海中央,出港的郵輪鳴了兩聲笛,海鷗在藍色旗幟上空盤旋。


  這就是香港嗎?有最金碧輝煌的富人區,也有肮髒、臭氣熏天的貧民窟。或許一腳踩空,就跌得粉身碎骨了。


  在那稀稀拉拉的人影後,我看到了秦川。他穿著和這裏格格不入的T恤和牛仔短褲,立在沙灘入口處張望。他的眉眼是那樣溫柔,如同海麵上水銀般明亮的月光。他突然往我這裏看過來,我低下頭去,不好意思再多看一眼。但他已經看到我了,邁著輕盈的步伐朝我走來。


  “他是你男朋友?” 思密達問道。


  我急忙擺手,連聲說:“不是不是,隻是朋友。”


  “可是你們像有故事的人。” 思密達喝了一口酒,笑容懶散地對我揮揮手,“本來想約你的,現在還是算了。再見。”


  “再…… 再見。”


  我看著秦川一步一步走近,這樣的場景對曾經的我來講是多麽熟悉。過了許多年,記憶不僅沒有變模糊,反而在他出現時如潮水一般湧來。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我忘了身上還穿著比基尼,隻顧呆呆地盯著他看。


  秦川在我跟前立定,笑說:“學會遊泳了?”


  高中的時候,我到軍訓結束都遊不了十五米。當時考試,我愣是用狗刨的姿勢讓自己在全年級一鳴驚人。沒想到秦川還記得這茬,我的臉頰開始發癢發熱,縮了縮脖子,道:“我不會。我就是來玩水的。”


  漲潮了。海浪一潮高過一潮,漫過白沙灘,帶上來許多貝殼藻類。他的聲音仿佛海螺裏的回聲,說一句,我的腦子裏就回放十遍。秦川正對我坐在椅子尾上,手撐在大腿兩側,眼神裏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餓不餓?去吃飯?” 他說。


  我說:“好。我要先回去換身衣服。”


  他在房間外等我。我用最快的速度打開行李箱,把裏麵的衣服一件件扔到床上,再一件件攤開。紅的黃的紫的,簡直和彩虹一樣鮮豔,可我不知道該穿什麽。我試了一件又一件,全身鏡前的造型反反複複地變。我怕秦川等急了,最後沮喪地趴在床上,換上了T恤和牛仔短裙。


  我背上包,他靠在門框邊。他從頭到腳掃了我一眼,對我說:“我以為你走秀去了。”


  “我沒有……” 我及時轉換話題,肚子卻在這時叫了一聲,隻好尷尬地笑,“你帶我去吃什麽?”


  秦川笑說:“去銅鑼灣吧。然後去維多利亞港,晚上的燈火很好看的。”


  我沒說什麽。他是開車來的,幫我拉開副駕門。他坐在我邊上,右手搭著方向盤。他的車前放了一瓶桂花味香氛,一下子勾起了我對杭州的記憶。桂花和杭州這座城市相得益彰,但放在香港這樣繁華忙碌的大都市,就有點格格不入了。


  道路兩邊的熱帶樹木飛速倒退,海灣縮成一條長線。一片綠盈盈的影子裏,高樓大廈像怪獸拔地而起。摩托車的轟鳴聲,鋼筋水泥的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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