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節
你把耳朵吃掉啦!”
他們邊走邊逛,陳星買了一盒龍須糖,糖絲極細,毛茸茸的,像長了毛的豆腐。她讓秦川幫忙拿糖人,自己捏起一塊往嘴裏送,入口即化。走到一麵白牆前,牆上用正楷書著繁體的 “胡慶餘堂國藥號”,每個字皆有一間商鋪大小,氣勢恢弘。牆邊並無路燈,對麵店鋪的燈光隱隱照在上麵,顯得涼颼颼的。陳星笑道:“這麽多年,河坊街該拆的拆,該修的修,以前賣絲綢、打銀飾的店現在也開始賣雪花酥和牛肉幹了,好像隻有這牆一直沒變。我還記得以前每年寒暑假都要來這裏打卡社會實踐。一晃眼,竟也有十多年了。” 秦川道:“被你這麽一講,還真有點感慨起來了。良辰美景都付了斷井頹垣,真是應景。”
陳星走到牆根邊上感歎道:“如果有一天人類消失在地球上,那些我們引以為傲的文明都將蕩然無存。書籍、字畫、芯片,從遠古到現代,我們祖先開創的信息儲存方式,或許還比不上這道牆立得時間久。那我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秦川道:“信仰吧。人活的是一輩子,修短不可知。生前身後名,都比不上及時行樂來得實在。”
或許是因為死亡離他們太遙遠,他們沒有繼續討論這個深奧的話題。高牆遮住了月亮,沉沉的暗影裏,街上人來人往,神色類同,悲歡各異。陳星默默吃完龍須糖,把塑料盒子扔進邊上的垃圾桶。秦川看了她一眼,道:“擦擦嘴。” 她凝望著他,那樣柔軟的輪廓,深情的眉眼,美得虛妄、夢幻。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像春雨打在芭蕉葉上,咚——噠——,她笑道:“我看不到呀,你幫我擦吧。” 秦川詫異地笑道:“哦?我沒有紙。” 他們就那樣對望著,許久,陳星撒嬌似的環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前。
她覺得一切都是突然卻在預料之中的。他吻她,延續早上那個未完成的吻。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和她接吻,卻好像在夢裏發生過無數次。秦川把她推到牆上,發圈被解下來了。手一鬆,糖人 “啪嗒” 掉在地上,裂成兩半。他跟無知無覺似的,目光過於灼熱,陳星垂下頭不敢看他。他卻把手擱在她頭上,扳起她的臉,在她的唇上輾轉反側,輕輕扣開她牙關,柔軟的舌探進她濕熱的嘴中。她整個人軟得像水一樣,癱在牆上,幾乎要跌進去。她穿的是短上衣,粗糲的磚磨著皮膚,不自覺低吟一聲。秦川一隻手托住她的腰,懲罰似的掐了一下。冰涼和滾燙交織在一起,迷迷糊糊睜眼,看到的是他墨色般漆黑的眼眸,另一個世界,昏暗、恣情,有一把火毀天滅地地燒著,摧枯拉朽地燒去最後一點魂魄。一聲 “唔” 被悉數吞沒,她雙手攀上他肩膀,把舌頭探入更深處,仿佛要和他融為一體……
秦川雙眼發紅地盯著她兩瓣飽滿的唇瓣,口紅糊得暈出唇線去。他側著頭,用拇指慢慢幫她拭著,笑道:“我還沒有和你說過我愛你。” 陳星嗔道:“你不說我也知道。” 秦川默了片刻,笑道:“這不一樣。陳星,我愛你。這不是哄你,我是真心的。我想對你好,照顧你。我們算在一起了嗎?” 陳星噗嗤笑道:“你還想逃,對別人好?上了我的船,哪有那麽容易下去的!” 秦川笑道:“我不敢。我隻對你好。”
他牽著她的手,陪她走到地鐵站門口。秦川俯身吻了吻她額頭,和她道了晚安。陳星獨自走下站台,地鐵在眼前飛馳而過,一節節車廂裏亮著白色的明燈,人與人貼在一起,擁擠得像是沙丁魚罐頭。地鐵駛入黑暗中,她望著對麵玻璃窗裏的鏡像,分明和早晨出門時一模一樣。可一切都變了,秦川的臉和希達的臉交織在一起,晃得人分神。她不夠勇敢,不夠果決,她到底喜歡誰又有什麽關係呢?重要的是她現在和秦川在一起,她從他那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白月光和朱砂痣,終有一個要永遠藏於心底,可念而不可說。她用指節碰了碰自己的唇,疲累得索性閉上眼。報站聲響起,她也成了罐頭裏的一條魚。
紅豆生南國I
陳星告訴楊婕她談戀愛的時候,楊婕正在敷睡前麵膜。她說:“媽,我有男朋友了。” 楊婕握著手機的手明顯僵了僵,那種質疑的目光明顯寫著不可置信。她問道:“你有男朋友?你能有男朋友?” 陳星道:“你不信?” 楊婕開了一盞落地燈,手撫在淡黃色燈罩上,站在角落望著陳星,笑道:“不是不信。之前你喜歡的那個男生,跟在人家屁股後麵巴巴地追了兩年都沒追到。上了高中轉性了?”
楊婕說的那個男生叫林曄,和陳星是一個初中的,比她高一屆。陳星以前天天在校門口的奶茶店等林曄,看到他騎著車經過就追出去,大聲叫道:“林曄!你等等我!” 一群學生在邊上起哄,林曄不喜歡她,沉著臉讓她滾。陳星回去跟楊婕哭,從初一哭到初二,楊婕耳朵都磨出了繭子,一方麵覺得好笑,另一方麵又心疼女兒如此伏低姿態還討不到好,故而對林曄也沒什麽好感。楊婕擔心這次的男生還像林曄那般,因問道:“是誰?我認識嗎?”
陳星回想初中的曆史,臉色並不是很好看。始終被捧在手心的她怎麽也想不明白,當時怎麽會低三下四地去祈求一個男人的愛。她坐到楊婕床上,弓起膝蓋,彎腰去摸小腿上的一顆痣,幽幽說道:“怎麽?你以為是我死纏爛打來的?” 楊婕笑道:“嗬!還真不好說!” 陳星笑道:“是秦川!軍訓照片上最好看的那個!他追我的!” 楊婕笑道:“哦,秦川啊。光看相貌我就很喜歡這個男孩子的,你帶回家見見吧。” 陳星扯著脖子笑道:“哪有剛交往就往家裏帶的?你不要讓人家覺得我很急的樣子。”
可陳星拗不過楊婕。秦川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欲言又止地邀請他來家裏玩。秦川卻應得很爽快,這讓陳星更加後悔,距離產生美,她應該和他疏遠一點的。說出去的話總不好收回,他在電話那頭哄她睡覺,陳星聽得臉紅心跳,說話都結結巴巴。第二天一早,她才發現手機沒電了。急急忙忙充上電,這才發現秦川哄她哄到睡著,她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好像被他捂化了,想要這輩子都跟他膩在一起。但她不知道感情這種東西是需要保持自我獨立的,過分依賴對方,反而適得其反。
這天秦川要來,陳星從早起就躺在飄窗上,聽到門鈴響了,她緊張到拖鞋都沒穿就往門口跑。拉開大門,秦川的大半張臉隱在帽簷裏。陳星替他拿了雙拖鞋,笑道:“來啦,快進來。” 他發現她沒穿拖鞋,捏了捏她臉頰,笑道:“這麽急著見我?” 陳星湊過去吧唧在他嘴上親了一口,笑道:“想你你還不高興了。”
這時楊婕也來了,陳星還賴在秦川懷裏。楊婕咳了一聲,秦川見到她,鬆開陳星,拉下帽子,把一盒龍井茶遞給她,笑道:“阿姨好。” 楊婕自然很滿意他,長得好看還懂禮貌的男孩子,誰不喜歡呢?她拉著秦川的手,笑道:“呦,你就是秦川啊。這麽客氣幹什麽!” 秦川道:“這是母親特意叮囑帶來的,不算貴重,是她的一片心意。” 楊婕和他在客廳裏搭訕,說的也無非是基本情況之類。陳星去廚房切了一盤橙子,回來便聽到秦川說:“我父親是神經外科醫生,母親是大學講師。” 她因笑道:“呀!那豈不是很忙!我爸是骨科的,經常半夜被叫去醫院。” 秦川笑道:“是啊,基本上見不著影子。做醫生就是這樣的,我父母說讓我千萬不要學醫了。”
過了一會,楊婕打了個嗬欠,又同秦川說了幾句話,回自己房間了。客廳一下子冷下來,陳星帶秦川去自己房間。她剛關門,他的吻便密密麻麻落了下來。先是被他抵在門上,然後推倒在床上。她的長發像茂密的海草鋪滿床單,十指被他緊扣,被動地承受著一波又一波的攻勢。陳星抱住他的腰,下巴擱在他肩窩處,咯咯地笑道:“你別親我了,我媽還在呢!” 秦川笑道:“你不要叫出聲,她就不會知道。” 她的臉哄一下就熱了,她以前覺得秦川是個謙謙君子,現在看來,男人的話大多都是不可信的。陳星防備起來,把領口往上抬了抬。秦川不由得失笑道:“你防我做什麽?我又不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