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節
跟長了眼睛似的,不論扔多少次都乖乖掉進籃筐。中素邊拍手邊喊道:“好厲害!”
他抱著籃球走向陳星,低頭問道:“看傻了?” 陳星避開他眼神,笑道:“好久沒看你打籃球了。” 他卻彎腰,在她額頭彈了一記爆栗,微笑著說:“你晚上等我,搞完衛生一起回去。” 這樣曖昧的一幕落在中素眼裏,她倒吸一口涼氣,默不作聲地背過身去。籃球場此刻還算空曠,稀稀拉拉幾粒人影,不過周圍有別的班的女生路過。秦川長得帥是年級裏出名的,許多人都認識他,看到他和陳星的舉動,免不了指指點點。陳星心頭不自在,他們隻剩最後一層窗戶紙沒捅破,可就差這麽一點點,同樣的行為便變得荒唐可笑。
陳星沉默了一會,微笑道:“好。我先走了。” 中素急急忙忙地追上來,鞋子敲在綠色塑膠地上,像下雨一樣。她挽住陳星的胳膊問道:“你和秦川在一起了?” 陳星抽出胳膊,抱著雙臂往前走,搖頭道:“沒有。他應該……喜歡我吧。” 中素笑道:“那不挺好。你又不是沒看到從開學到現在他收了多少情書。他是校草級別的,全校也找不出幾個比他好看的了。” 陳星心裏有個不齒的想法,說出來又覺得不妥當,但還是沒忍住對中素說:“其實……其實我是喜歡他的,但好像……我還喜歡另一個人。我也不知道這樣對不對……”
她把文藝匯演那天彈鋼琴的男孩給中素描述了一遍,中素回憶了一番,點頭道:“你這麽一說我有點印象,他確實好看。但你不覺得秦川更現實一點嗎? ” 陳星躊躇著,越想越荒謬,戳了戳中素的腦門,惱道:“別問了。我不急著談戀愛。” 中素看她反應激烈,便知是說中了心事,於是提高聲調,尖聲尖氣地笑道:“好好好,你慢慢想。反正秦川看你的眼神跟看別人的不一樣,我估計他一時半會跑不了。”
體育課先練了仰臥起坐,陳星三心二意的。她和中素一組,報數的時候一會說三十二,一會說三十六,最後幹脆隨便報了個數上去。因等著跑八百米,兩人靜靜坐在主席台旁的水泥台階上看天。陳星托著下巴,臉擱在膝蓋上,像一隻蜷縮在殼裏的蝸牛。中素也是心不在焉的,靈魂隨著恐懼飄到秋天的風裏了。偌大的草坪上,莫約二十個男生在踢足球,不知疲倦地奔跑著。陳星指著他們問中素:“你看,這些人好像根本不會累。怎麽我們跑個八百米就像去送命一樣?” 中素笑道:“這是他們興趣所在。你要是讓他們逛街,估計沒走幾步路就倒下了。” 她刻意調節著氣氛,可講到後來,兩人都沉默了,彼此之間的空氣安靜得凝固下來。時間也是靜止的,好像如此就永遠不用麵對四百米的塑膠跑道。
不知過了多久,體育老師來叫集合。陳星是被中素拉到起跑線上的。一聲尖銳的 “預備跑” 後,她想也沒想就跟著大部隊衝了出去。起初,中素跟著她,兩人並排前行,偶爾還打趣著說話。後來,中素的呼吸漸漸變沉,進氣多出氣少。她一麵喘氣,一麵對陳星說道:“你先跑,別等我了。”
陳星腦袋昏昏沉沉的,她加快腳步,專心低頭看跑道,眼中是起起落落的腳步,似乎那樣就看不到還剩多少米,也就不會因此在得知還有大半圈時感受到絕望。肺、心髒在燃燒,胸口像是刀割般的疼,喉嚨口泛上一股腥甜。她大口大口喘著氣,額頭上的汗像瀑布一般往下掉。風吹在臉上、背上,跟刀子似的剜著她的皮膚。她已經顧不上中素,隻想著趕快到終點解脫。不知跑了多久,眼前一黑,機械性擺動的腿緩緩停了下來。她把手撐在膝蓋上,彎下腰,像吹蠟燭那樣呼吸著。雙腿像是失去了重力,軟軟地踩在棉花上。她索性坐了下來,又覺得胃裏陣陣翻江倒海,兩隻手撐地艱難地站了起來,在終點線這裏小步小步踱著。
中素也到了,臉頰泛著詭異的紅,可嘴卻是毫無生命力的白,白中透著青紫色。嘴角也卡了皮,像鬼片裏的人。陳星嚇了一跳,趕忙問道:“你怎麽樣,沒事吧?” 中素隻覺全身上下跟在刀尖上滾過似的,五髒六腑被攪成一團稀泥。她難受得半句話都說不出,朝陳星擺了擺手。陳星趕忙扶著她,中素邊喘邊道:“我沒事,中飯不陪你吃了,沒胃口。我先回宿舍了。” 陳星道:“要不要坐一會?喝點水?想吐嗎?我扶你去廁所吧?” 中素又擺擺手,道:“沒事,你下課去吃飯吧。我不餓,不用給我帶。” 陳星不放心,拉了個同學幫忙報她們的成績,匆匆扶著中素回宿舍了。到了樓下,中素推開她,道:“沒事了,我回去躺一會,你趕緊去食堂吧,一會又要排隊了。”
陳星這才離開。她摸了摸口袋,發現忘帶校園卡了,不得不折返回教室去拿。此時還未下課,校園裏靜悄悄的。被風一路吹著,暈眩感消散不少。她推門進去,正好看到秦川在喝水。陳星笑道:“這麽巧。” 秦川道:“去吃飯嗎?” 陳星點頭,問道:“夏天呢?” 秦川道:“他回寢室吃泡麵了。你怎麽沒和中素一起?” 陳星道:“哦,她不舒服,回去休息了。”
秦川關切了幾句,兩人往食堂走。陳星一張臉通紅通紅的,背上也被汗浸得濕透。秦川折回教室,拿起陳星的外套,塞到她懷裏,道:“穿上,別被風吹著涼了。” 陳星怔了怔,把外套掛在臂彎裏,笑道:“熱,不想穿。” 秦川惦記著秋天容易感冒,於是說道:“穿上就不熱了,一會頭疼發燒的,又要讓我們擔心了。” 陳星這才妥協。
碎心湖的荷葉比開學時更黃了,一支支幹枯的蓮蓬從低矮的荷葉間冒出,盡顯蕭條。天上的流雲倒映在水裏,水天之間,他們眼底,流淌過第三種絕色。陳星剛開口說了個 “我”,耳畔就傳來秦川的 “你”。兩人不謀而合地笑了,秦川道:“這算有默契還是沒默契?你先說吧。” 陳星笑道:“食堂最近有烤肉飯,在二樓,每天排隊的人能排到門口,你想不想吃?” 秦川道:“那就走吧。”
遇上吃飯高峰,學生一股腦往食堂衝,像洪流湧入大門。地中海的教導主任挺著大肚子跟在後麵,大聲喊著 “不要跑飯”,言下之意是餓肚子和學校的形象孰輕孰重,答案顯而易見。不過在陳星看來,欲望促使人的本能,能餓肚子抵抗食物誘惑的人,從本質上來說是沒有情感的人。
秦川走在前麵,為她擋開樓梯上的人流。剛進門,就見到賣烤肉飯的地方烏泱泱一片。秦川把手伸到陳星麵前,道:“卡給我吧,我去排隊,你去找座位。” 陳星把卡給他,又指了指靠窗的座位,道:“就坐那裏吧。” 秦川點頭,走開去買飯了。陳星望著他在人群中的背影,高挑、挺拔,一眼便能認出是他。她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指甲,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內心難免擔心中素。
陳星常常想,如果那天她沒有順手一指,沒有恰巧坐在窗邊的位置,或是他們根本沒有到二樓去吃烤肉飯,她未來的生命中或許就不會出現那麽多波折。可命運就是這樣不偏不倚,讓她遇到了鍾希達。當他出現在她麵前時,她立刻認出了他 —— 那個關了燈,在黑暗中彈鋼琴的男孩,那個在往後日子裏讓她喜歡了很多年,永遠無法忘記的男孩。
他穿著半舊的黑色衛衣,半舊的淺藍色直筒牛仔褲,腳上蹬著一雙半舊的黑色高幫匡威,低頭用一種淡漠的眼神望著她,開口問她:“請問這裏有人嗎?” 陳星搖頭道:“沒有。” 希達便放下餐盤,沉默地吃著午飯。陳星也不剝指甲了,局促地坐著,仿佛凳子底下點了個火爐。她時不時看他一眼,很快又挪開視線,希達便抬頭,詫異地問道:“有事嗎?”
天生麵對陌生人的恐懼讓陳星遲疑了一會,所幸秦川在這時出現了。陳星道了一句 “快坐”,秦川看到希達坐在她旁邊,笑道:“你們認識?” 陳星搖頭,他和希達對視一眼,介紹道:“這是鍾希達,這是陳星。” 希達擱下筷子,朝陳星微微欠身,笑道:“我知道。我們見過。你和秦川一起唱《小情歌》,很好聽。” 陳星便禮節性地說:“我也記得你的《鍾》,我很喜歡。” 言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