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疑慮

  夜半,漆黑一片,唯有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讓房間中可稍許視物。


  喻斂從床頭爬到床尾,盤坐著默不作聲的看著晏紹,猶如一尊沉思的雕像。


  他總算明白了一直卡在他心間的疑惑——是從晏紹舉動中偶爾帶著的違和感,他時常覺得晏紹喜歡他,但在某些時候,晏紹又表現的很維和。


  喻斂腦子不笨,隻是很多事不願意多想深思,簡單來說就是懶。


  現下在他直視問題的同時,也開始注意到了曾今自己沒注意過的蛛絲馬跡,許是……喜歡一個人,就會不由自主的關注那人的舉動,層層剝繭抽絲,一一分析得出結論才肯罷休。


  ——這般堅持搬床,或許晏紹不耐熱吧,這天氣真的越來越熱了。


  人往往會更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導致容易產生盲點,可怪異感卻會在往後的某些特殊時刻再冒上頭。


  喻斂就這般在黑暗中盯著晏紹的臉看了十多分鍾,然後什麽也沒做,又爬回去躺下睡著,躺了沒幾分鍾,他又起來,把枕頭放在晏紹那頭,來來回回的在床上折騰。


  最後他還是又把枕頭放了回去。


  以前也是一個人睡的,一個人睡是常態,兩個人睡才不習慣。


  喻斂躺在床上,旁邊空蕩蕩,久違的可以隨意翻滾,不用想著旁邊有個人而受到束縛。


  ——


  初升的太陽泛著絢爛的橘紅,夏日氣息漸濃,早晨的風帶著清涼舒爽,晏紹拉開陽台的門,即便他放輕了動作,還是發出不小的聲音。


  床上喻斂抬手抵在額頭上,窗外的光線落在他臉上,他微微蹙著眉頭翻了個身。


  窗外有鳥低空飛過,翱翔天空。


  晏紹拿著晾衣杆收了幹的校服。


  昨夜分床睡,他還有點不適應,稍微的認床,今早五點多就醒了,隻是一直躺到快六點時才起。


  晏紹拿著校服進房,看喻斂沒醒,他去找了褲子,而後走到床邊,背過身把背心脫下,晏紹拿過床上的短袖翻過來,忽而感到一陣灼熱的視線黏在他背上,甚至讓他到了沒法忽視的地步。


  他手拿著衣服,側過頭。


  喻斂睜著倦怠的的鳳眼,視線猶如有實感般,遊走他光潔的背部,從晏紹微凸的肩胛骨,劃過少年的背脊,白皙的皮膚透著蒼白脆弱的美感。


  晏紹把衣服套上,蓋住了這層光景。


  “你醒了。”他轉過身。


  “嗯。”喻斂懨懨的,看著沒睡醒一般。


  他坐在床上醒神,晏紹也不打擾他,換上褲子後就去洗漱,喻斂抬手揉了揉頭發,修長的五指插進黑發中,他腦子還沒清醒,身體挺精神的。


  兩人又和往常一樣下樓買早餐,拿著書包去學校,喻斂今天沒什麽胃口,早餐吃的少,他嘴裏叼著牛奶吸管,一隻手拿著奶盒,一隻手提著書包。


  晏紹走在他身旁,吃著香噴噴的肉包子,喻斂瞥了他一眼。


  之前的插曲像是沒有發生過,兩人之間沒有產生隔閡,一切都好像和從前一樣,但喻斂知道不一樣了。


  陽光落在兩人身上,清風拂麵,兩人穿過街邊人行道,在過馬路之時,一輛開得極快的摩托從他們後背行駛而來,轟鳴聲由遠到近,晏紹往後看了眼。


  喻斂扯過他的手臂,晏紹毫無防備,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鼻尖全是喻斂身上淡淡的皂香,很清爽。


  兩人身高相差不大,晏紹這兩個月也長了個,嘴唇正好到了喻斂的肩膀,因為突如其來的撞擊,他牙齒磕到了上唇,有點麻。


  晏紹的呼吸噴灑在喻斂頸窩。


  摩托車疾行而過,留下一陣飄散的灰塵,細小的顆粒在陽光的光線下浮現。


  晏紹站穩拉開距離,他舔了舔上唇,往摩托車消失不見的方向看了看。


  剛才即使喻斂不拉他,摩托車也不會撞上他,離了還有好一段的距離。


  喻斂抬手摸了摸脖子,方才晏紹的呼吸就落在這兒。


  “走過來點,小心車。”喻斂說完就繼續往前走了。


  今天的喻斂帶了點細心體貼。


  “哦。”晏紹愣了一下,就抬腳跟上,“你今天吃這麽點,就夠了嗎?”


  “夠了,到了學校餓,就下課再去買吃的。”喻斂目視前方。


  晏紹又問:“那你的作業,還要我幫你寫嗎?”


  喻斂側睨了他一眼,剛要說話,又似想起了什麽,他停頓了一會兒才道:“那什麽,要不你教我寫作業吧。”


  說完這話,他麵露羞赧的轉回頭,掩飾性的低咳了一聲,既然晏紹喜歡他,他對晏紹也有意思,那倒不如趁機培養一下感情。


  一下子表白成情侶什麽的,進度太快了,他還有點、有點不太適應。


  一向對喻斂有求必應的晏紹罕見的遲疑了兩秒,“你是認真的嗎?”


  他問這句話,不是嘲諷,是簡單真誠的問喻斂是不是認真的。


  原文中,喻斂在高三才開始奮發圖強,進行衝刺階段,魏則言為他補課,現下一切的劇情都已打亂重組,宛如蝴蝶效應,晏紹在喻斂提出想要“學習”的想法,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文中劇情的片段。


  “嗯。”喻斂頷首,又瞥了晏紹一眼,始終不正眼看他,“你有那時間嗎?”


  說完又像是怕晏紹拒絕,緊接著上一句說:“每天也就半小時吧。”


  “好。”晏紹點頭應下,他現在課業已經跟上了班上的進度,輔導喻斂寫作業自是沒有問題。


  “哦,對了,還有上次我們說好的一起夜跑。”喻斂不經意的又提了一句。


  晏紹步伐一頓,裝聾作啞繼續前行,腳程加快了些許,甚至超過了喻斂。


  喻斂樂了,他發現晏紹是真的不愛動,他小跑兩步追上去,“要不你跟我去打籃球也行。”


  晏紹偏頭看他,喻斂意有所指:“你前兩天不是和那藍毛打球去了嗎?”


  池軍的稱呼在他嘴裏,從白毛,到池軍,再到藍毛,中間也不知發生了什麽。


  晏紹反應了好一會,才明白“藍毛”是誰,他道:“碰到了,就玩了會——”


  他頓了頓,“不打籃球。”


  喻斂:“嗯?”


  晏紹側目,看到喻斂俊美的側臉,他道:“我選擇跑步,不打籃球。”


  喻斂扯著嘴角笑的陽光,“好,那就跑步。”


  晏紹:“……”


  好像有哪裏不對。


  兩人又如往常一般同進同出,不同的是喻斂上課不睡覺了,作為三班班主任的易支很欣慰。


  即將中考,班上進入備考狀態,每一次考試都是檢驗平時努力的成果,晏紹跟著自己的節奏,如往常一般。


  課堂上老師講著重點,喻斂撐著下巴,盯著前桌從校服領口露出的一小節後頸,漂亮的眼睛沒有聚焦點。


  唔——晏紹其實長的不差,學習成績也好,性格也很溫順……


  喻斂一點點數著晏紹的優點,在他眼中,晏紹連後腦勺都是好看的。


  嘖,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


  課間,晏紹的同桌劉潛找他問問題,劉潛性格比晏紹還內向,比晏紹還沉默,說話輕聲細語的,也是上次月考過後才和晏紹說得上兩句話。


  兩人頭湊著頭,這樣的畫麵在前些天也出現過幾次,喻斂看著格外的礙眼,他做了一件之前就想做的事。


  一隻手憑空從後麵伸出來阻隔在晏紹和劉潛的中間,貼在晏紹黑發上,把他往旁邊推了推。


  喻斂探著上半身,眉眼凶狠:“你倆說什麽呢?”


  劉潛拿著試卷的手一抖。


  媽媽,我要被校園暴力了。


  “講……講題。”他弱弱回答。


  喻斂收回手,把凳子往前麵拉了拉:“我也聽聽。”


  劉潛:“……”


  喻斂雖和班上大部分男生混得挺好,但在學生仔劉潛眼中,喻斂依舊是個成績不好不愛讀書打架惹事的校園惡霸,之前貼吧上的傳言他到現在還記得,喻斂幹架還給人打醫院去了,打人穩準狠,是個狼人。


  劉潛表麵是個乖乖仔,背地也是上網衝浪的!


  他把試卷放在晏紹和他桌子中間豎著,方便後桌心血來潮的喻斂也能看到他們講的那題。


  晏紹清冽的嗓音講著題,劉潛似小雞仔一般頻頻點頭,表示聽懂了,身後有個煞神盯著,他背脊僵硬。


  幾分鍾後講完題,劉潛道了聲“謝謝”,轉過身去坐著。


  晏紹轉頭問喻斂:“你呢?你聽明白了嗎?”


  喻斂沒聽,他全程看晏紹去了,給人講題的晏紹,有一種在自己領域遨遊的自由,侃侃而談,清雋的側臉格外迷人。


  他搖頭:“沒明白,你再給我講一遍唄。”


  喻斂趴在桌上的書上,笑容滿麵的抬眸看著晏紹,從晏紹的角度看去,宛如一隻等待主人撫摸的大型犬,收斂了一身對外的爪牙,對他露出軟綿綿的腹部,散發著難以抵擋的魅力。


  晏紹的心無端發慌。


  初見喻斂,他知道他好看,隻覺得和原文中所描述的字眼都對上了,肆意張揚,眉眼精致又帶著一抹無法接近的狠厲。


  對那時的晏紹來說,好看是好看,但是很有距離感,如同一件藝術品,他和他亦是不會產生太大的交集,因為他們不是同一類人。


  後來逐漸熟悉,再好看的外表,看久了也會產生審美疲勞,隻覺看過去沒什麽特殊的。


  眼下他卻又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喻斂時,不是在班上,是在樓道間,那時他心下是有一分驚豔的,隻是消失得太快,快到他都來不及捕捉,隻顧忌著喻斂會不會對他動手。


  現在的感覺,和那時有點像,卻又不完全一樣,心髒不是因為害怕而發慌。


  晏紹精巧的喉結滾動,從喻斂的角度看去,一覽無餘,他彎了彎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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