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掌櫃的
女子要想美得傾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葉知秋是一個不知道捯飭自己的女人，所以不知道自己的美在哪裏。但眼前的女子，一看就是非常了解自己的那種女人，她知道自己的美在哪裏，也知道該怎麽放大那種美。
如果說泓姑娘是花魁，那是當之無愧的，她那種明明是風塵女子卻欲語還休的嬌羞足夠讓天下男人眼饞了。但那是在沒有眼前女子參賽的情況下封的花魁，如果她能出場，那麽必定是驚豔全場，所有人都會被比的沒有了顏色。
葉知秋覺得唯一可以與之抗衡的，就是斑斑了。她是讓人一看就心神蕩漾的女子，那種魔族少女的妖媚和蠱惑是骨子裏的，渾然天成。
女子款款走下樓梯，她的裙擺隨著玉足蕩來蕩去，竟給人一種步步生蓮的錯覺。她的服飾很考究，是市麵上難得的鏤空蕾絲繡法，很西洋，有曼沙特帝國的風味，保守卻浪漫。她沒有濃墨重彩的妝容，隻是淺施粉黛，提了提氣色。
和其他女人相比，她不做作自然嫵媚，不扭捏自然純真，不放浪自然大氣。是能撐得起芙蓉樓的女人。
她朱唇微啟，簡單的自我介紹道：“落芙蓉見過屠葉大人。”
菱兒在葉知秋旁邊解釋道：“她是我們芙蓉樓掌櫃的，三十歲。”菱兒補了一句年齡，當家的太過童顏，經常會被人認錯，她怕葉知秋順嘴叫了妹妹，好心提醒。
葉知秋禮貌回禮，讓出身邊的座位，道：“芙蓉……姐姐……請坐。”葉知秋覺得這個稱呼怎麽叫怎麽別扭，想著以後要麽叫芙蓉，要麽叫姐姐，還是別連著叫了。她有些愧疚地繼續道：“方才在樓外，有幸得姐姐邀請。實在愧疚，一大早上就鬧得雞飛狗跳的。”
落芙蓉說著：“哪裏哪裏。”然後路過眼睛直勾勾的各位士子，大方地坐下，菱兒和雙兒等人紛紛站到芙蓉的丫鬟身後。
落芙蓉看向那群現在仍群情激奮的士子，招招手，讓小二過來了。她聲音不小，兩方人都聽得到：“小海，你去給他們上一桌菜，這些年在我們這也沒好好招待過各位，今天一並請了。”
士子們聽了話，挺直腰板瞪著眼睛看葉知秋，意思是，看見了嗎？芙蓉樓當家的請我們吃飯，這是給我們撐腰呢！
陳異乙微微拱手，環視眾人，以士子代表的身份發言，微笑道：“掌櫃的客氣了，我們也算是見證了芙蓉樓的騰飛，自然把這裏當成非常重要的珍寶，不想讓有些人糟蹋了這裏。所以剛剛說話有些重了，不過既然掌櫃的都已經來了，我們自然要給您麵子。”陳異乙眼神飄向向葉知秋，不懷好意地道：“屠葉兄弟，原諒則個。”
還未等葉知秋說話，落芙蓉自顧自笑了笑，說道：“這位士子真是明事理，知道自己說的話很重。在我這一介女流看來，說得都有些強詞奪理了。”落芙蓉接過丫鬟倒的酒，優雅地飲盡。
士子們被落芙蓉的話驚得愣住，葉知秋抱著看落芙蓉態度的想法靜觀其變，一時之間，兩方竟都安靜了下來，隻不過葉知秋這邊的氣氛要好得多。
落芙蓉把玩著手裏的酒盅，眼神不離手中玩物，冷聲說道：“芙蓉樓開門迎客從不分三六九等，乞丐也能進來喝一杯酒，隻要你付錢，就有服務。”落芙蓉把酒杯扣在桌子上，哼笑一聲，繼續道：“可是你們，屢次惹事，這次竟然公然侮辱我的客人和家人！這是我絕對不能容忍的！”
落芙蓉轉而帶著更讓人膽寒的微笑，溫柔地道：“我不喜歡棒打落水狗，咱們好聚好散，請你們吃頓飽飯，喝頓好酒，然後開門送客。小海！”
小海躬身在一邊應聲：“在，掌櫃的。”
“以後這幾位，就不必相見了。若再讓我看見他們出現在這裏，就都捆上！他們不是愛說嗎，把嘴撬開，送到湖裏喂魚吧，我養的幾尾剔骨魚好久沒吃過人肉了，也該給他們開開葷了。”
葉知秋抿嘴淺笑，這女人果然不一般，笑裏藏刀的本事一點也不比她差。
葉知秋沒有心思去看那群士子是如何憤恨離席，又如何狼狽地走出芙蓉樓。她也不在意他們以後是不是會被全鴻德鎮的士子嘲笑，更不在意他們是不是恨她入骨，她的時間是偷來的，是不能浪費在與他們鬥氣上的。
此時芙蓉樓的客人大多都擠在了二樓，一是為了一睹落芙蓉的真容，一是聽風趕來看看葉知秋的模樣，幾百年來，敢挑戰軒轅家權威的人，她是頭一個。
落芙蓉微微皺眉，身後的丫鬟就悄悄離開了，她問道：“屠葉大人，我們五樓去聊吧，正午時分，二樓最熱了，待得人心煩。”
葉知秋點點頭，喚了一聲斑斑，就帶著清雲一同跟落芙蓉去了五樓，沿路竟然一個客人也沒遇到，想來是被那個丫鬟給趕走了。
進了落芙蓉的會客廳，葉知秋按照丫鬟的指示坐好。環顧整個會客廳，布局擺設皆有新意，看得出來頗下一番功夫。屋內總有一種清香的木質香氣，不是沉重的熏香味道，也不是新鮮的花草味道。
葉知秋問道：“姐姐這屋子很香啊。”
落芙蓉讓丫鬟看茶，答道：“是家具的味道，這是洪古深林中的香楠樹，聞之有鎮靜清心的功效。”
葉知秋驚奇地摸了摸桌子，說道：“這可砍了不少樹吧，不過也值了，洪古森林那種地方，樹還不是遍地長啊。”
“大人說笑了，這些家具價格不菲，也是我花了很多錢買下的。”
葉知秋不以為意地點點頭，看向落芙蓉一直掛著笑容的俏臉，單刀直入地問道：“姐姐是怎麽知道，我名為屠葉的？好像我不曾說過。”
落芙蓉好像早就料到葉知秋會問她這個問題，笑容不減，回答道：“碰巧有朋友在天諭鎮。”
葉知秋喝了口茶，心中思索。這芙蓉樓果然不簡單，信息傳遞得如此之快。看來背後一定有一個非常大的信息網，如果能和落芙蓉達成合作，可能好處不可限量。
“那你一定知道我和葉家的梁子了？”
“知道，芙蓉還知道大人和左尊殿下交情匪淺。”落芙蓉的眼神中明顯帶了些探尋，她隻聽手下說，屠葉殺了葉庭昊一幹人等，隻留了幾個人回家通風報信，仙雲閣的人卻按兵不動，也不幫忙，一副看熱鬧的樣子。而屠葉卻順利地出了城門，追丟了幾批探子之後，不知往哪裏去了。
聰明如落芙蓉，能在仙雲閣左尊眼皮子底下逃跑的人，除了是他的朋友，還能有誰？還是這樣拖家帶口，養寵物的。
說他們之間沒事兒，落芙蓉可不信。
葉知秋心上一緊，她這一路都沒敢想言靈安的事兒，這樣被人直接提出來，她還有點緊張，雖然不知道自己在緊張個什麽。是怕他出危險吧，一定是的。連落芙蓉都知道了他們隻見的交情，更別提那個名不見經傳的閣主了！也不知道言靈安回去該怎麽複命。
不過他武功那麽好，一定不會像她一樣總是被加藤段藏毒打。
葉知秋一會兒擔心一會兒偷笑的樣子，十分生動，落芙蓉趁葉知秋不注意，突然一掌摸上葉知秋的胸口，葉知秋嚇了一跳，打開落芙蓉的手。
“姐姐，這大白天的，不好吧。”葉知秋一個飛眼，雙手下意識移到襠前。
落芙蓉疑惑地搖頭，心中不敢相信地想到：難道真的是男人？除了葉知秋，還會有什麽人和葉家有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啊？
葉知秋調笑之下，暗暗心驚落芙蓉的頭腦，竟然從她對葉家下手就能推斷她是女人！落芙蓉一定懷疑她是葉知秋了！
葉知秋驚歎，她本就身形具變，連性格體術都與之前大不相同，葉家的子孫都看不出來，可這個人竟然能從這樣的蛛絲馬跡中大膽推測，可見胸中經緯，才氣智慧皆為商品啊。
落芙蓉一下不得手，便再不試探。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笑笑：“就是覺得大人武力高超，一定經常鍛煉，下意識地就想與大人接觸了。”
葉知秋也不拆穿，附和道：“下次美男出浴時，叫上姐姐。”
落芙蓉定睛看著葉知秋開玩笑的嘴臉，真的太不像一個深居簡出的女孩子的做派，就算女扮男裝，這套下流磕，也是學不來的。她在心中告訴自己，別瞎想了，哪個女人坐著腿會叉那麽開，又抖腿？再說了，葉家的敵人千千萬，怎麽也不會是那個葉知秋了，她如果真會修行，那戰氣哪裏瞞得住？
“大人，玩笑話就到這裏，芙蓉叫大人來我這兒，的確有正事。”落芙蓉認定了她不是葉知秋，就堅定了自己見她的目的，開門見山地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