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2.15

  秦恪夢到了很久以前的一天。


  魏昭要走,他登門造訪,前來送別,與魏昭促膝長談太晚,便留宿在了魏府的那一天。


  秦恪躺在魏昭枕邊,想著他應該已經睡了,便在黑暗中輕手輕腳側過身,睜開眼看著他。


  魏昭正仰麵躺著,眉目如畫,神情平和安詳,本就溫潤愛笑的人放鬆下來更是讓人如沐春風。


  秦恪深深看著他,白日裏強撐出來的冷靜,坦然逐漸瓦解。那些被強壓下去的濃烈的情愫便盡數潮水一般從他眼中顯現出來。


  他舍不得這個人。


  舍不得這個唯一會從一開始就在把他當普通少年,能讓他完全放鬆下來甚至讓他信賴依靠的人,但他也一直自責自己將這樣飄逸脫俗之人卷進亂世紛爭,同他一起經受刀光劍影,爾虞我詐。


  今時今日,他慶幸這人,終於可以擺脫這一切,不必再受牽累。


  秦恪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複沉重的心緒為他高興,眼中卻還是禁不住湧動著彷徨與絕望。太傅走後,東陵這千瘡百孔的江山,他更是沒有信心能夠力挽狂瀾,他與東陵,怕都是時日無多.……

  秦恪正滿心思慮,魏昭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麽,竟是突然伸手,將他摟了過去。


  秦恪猝不及防被魏昭摟進懷中。


  他個頭長得很快,早已不再是那個初見太傅時僅僅隻到太傅肩膀的少年,而已經是個高大挺拔的青年了,身量甚至與太傅相差無幾,這般被人摟著實在怪異。


  秦恪有些窘迫,本能抬起臂膀向後,輕輕抓住太傅放在自己腰背處的手想要拿開,但一時之間,卻也不知太傅是睡著還是醒著,唯恐驚擾了他。


  秦恪猶豫著沒有動,隻是輕聲試探地喚了他一聲:“太傅。”


  魏昭沒應他,想來確實是睡著了。


  秦恪不願打攪他,隻能放下手,姿勢僵硬的側臥在他懷中,想要等著魏昭自己鬆開。


  久久沒等到魏昭再動彈,他卻是因為感受著魏昭輕淺均勻的鼻息,竟然也放鬆了下來,最終緩緩閉上眼,任由魏昭摟著他了。


  秦恪還從未與人同榻而臥過,更別提這樣被人擁著,魏昭的懷抱十分舒適溫暖,沒由來得就讓他安心。


  腦海中卻突然浮現出那些醜惡不堪的記憶。


  這種被人擁住的感覺竟讓他想起了耶律崇燁貪婪笑著擁他入懷肆意妄為的畫麵。


  他痛苦而恥辱地睜開眼。不,不行,由著自己被另一個人這樣抱著其實是不妥的,就算他與太傅同為男子.……

  秦恪咬牙,本能想要抽身,太傅忽然睜開了眼,那雙眼睛不再溫柔,帶著危險與壓迫,隨著那雙眼眼神的變化,魏昭的整張臉也都迅速變成了另一個人。


  竟是耶律崇燁!秦恪瞠目。


  “秦恪,你逃不掉的。”耶律崇燁低笑著,抓住想要後退的秦恪,直接欺身而來。


  “不,別碰我!滾開!”秦恪在睡夢中更加神誌不清,肆無忌憚,本能掙紮起來。


  太傅去哪裏了?他的太傅呢!


  “太傅!太傅!.……”


  周昭正在外頭由人侍候著穿衣。


  聽見床帳之中秦恪睡夢中嘶聲喚著魏昭,立即應聲走進裏間看了過去。


  秦恪赤身躺在錦被下,眼上還蒙著一方早已鬆動的紅布。他似乎已經醒了,劇烈喘著粗氣,額頭上滿是冷汗,因為噩夢初醒,臉上痛苦驚慌全無遮掩。


  見他那副模樣,周昭自然已經能猜出他在夢中情境,心中有些澀然,頓了下,還是笑道:“醒了?”


  秦恪聽著一旁耶律崇燁的聲音,終於意識到方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噩夢,但他卻絲毫不能放鬆,反而更加痛苦。


  現實遠比噩夢更讓他感到絕望。


  眼前暖紅一片,是昨日最後一刻之前,耶律崇燁為了防止他太過緊張抗拒擾了自己興致用來蒙住他眼睛的紅布條。


  恍惚間,秦恪又憶起昨夜的一切,他閉上眼,竭力讓自己忘卻一切,半點不願去想。


  “做了什麽夢了?這般慌張。”耶律崇燁的聲音傳來。


  秦恪自然不會告訴他,現下也完全沒有心情,隻能竭力平靜,啞聲開口,道:“沒什麽。”


  秦恪聽到耶律崇燁提靴走近,在床邊站定。


  “秦恪,你方才在夢中可是一直在叫你的太傅。”他譏笑道:“本王聽說他辭官歸隱已久,你如今竟然不怪他,反而還念著他麽?”


  秦恪正色道:“太傅待秦恪恩重如山,秦恪一直銘記於心,怎會怪他?”他的表情暗淡了下去,想起太傅因自己被父皇約束刁難的事,“怪,隻怪我自己當初處處受製,無力回天,也未敢留他在東陵繼續徒受牽累。”


  耶律崇燁沉默了下,才開口,語氣有些輕浮。“秦恪,你與你那太傅感情似乎很不一般?”


  秦恪意識到耶律崇燁那種人自然不會往好處去想他與魏昭的關係,不免有種被褻瀆之感,劍眉緊蹙,但意識到自己當下處境,不好發怒,這才壓住心中憤慨,低聲辯解道:“太傅與秦恪師徒相知,乃是莫逆之交,自然關係非同尋常。”


  “師徒相知?莫逆之交?”秦恪感覺到耶律崇燁笑了起來,突然俯身湊近了些,似乎正居高臨下打量著自己。


  “秦恪,稷山魏昭一直未曾娶妻,你就不覺怪異?”耶律崇燁低笑,將手指摩挲上他喉結上的一點紅印,“若是,他也同本王一樣,一心想將你……”


  “王爺!”秦恪終於忍不住厲聲打斷了他,他竭力平靜了下,才義正言辭道:“稷山魏昭,乃是飄逸出塵,不流於俗世之人,就算不成家也是人之常情,還請王爺莫要多心,更莫要輕易臆斷侮辱於他人!”


  周昭手指頓了下,垂眸,盯著秦恪。


  秦恪被用紅布蒙著雙眼,墨發散亂,狼狽不堪,已然一副完全任人宰割的樣子,但他此刻落到這般地步,卻仍舊劍眉緊蹙,疾言厲色為自己辯駁。


  他眸光微動,頗為動容,暗暗微笑了下。


  666:“.……”


  罷了罷了,對於宿主的惡趣味,它早該習慣了。這個秦恪,也絕對算是宿主的頭號忠犬了吧,居然為了魏昭的一點名譽在這麽危險的情況下不惜衝撞耶律崇燁。


  話說,真不知道,假如任務對象有一天知道現在的“耶律崇燁”就是魏昭會怎麽樣?

  “本王不過隨口一說,也值得你如此激動。”周昭心中雖暖,卻故意將語氣顯得頗為不快,冷冷站正了。


  “罷了,念在昨日你將本王伺候的不錯,此次就不與你計較了。”他將係在秦恪眼上經過過多的折騰本就已經鬆動許多的大紅布條扯開,看著那雙英氣銳利的熟悉眉眼。


  壓下心中不由自主的柔軟,周昭冷然盯著他,厲聲警告道:“秦恪,你已經是本王的人了。心中可要有數。”


  秦恪垂下眼簾,掩住眼中森然恨意,回道:“秦恪,明白。”


  秦恪見耶律崇燁似乎要走,動了下也想要起身,卻被耶律崇燁按住了肩膀。


  “昨夜是你初次,又折騰的厲害,就在床上躺著吧。”他慵懶叮囑。


  秦恪常年習武,身強體健,並非脆弱不堪之人,但感覺到那種難以啟齒的疼痛,還是一時之間羞惱的麵紅耳赤,也不再逞強,躺了回去,不著痕跡地將被子蓋得更嚴實了些。


  周昭看著他躺下,轉身走開了,道:“本王知道你麵皮薄,藥放在床屜的錦盒裏,你自己記得用。”


  秦恪想到那藥是用來做什麽的,更是恥辱不已,哪裏有上藥的心思,凝眉咬著牙,一時沒有吭聲。


  就聽耶律崇燁走了幾步,又提醒他道:“好好的上藥,若是傷好不了,妨礙了本王,本王便讓你更嚴重些,再叫人日日來幫你。”


  秦恪已經悲憤恥辱至極點,幾乎咬碎了一口好牙,最終還是低聲,道了句“是”。


  就算沒有耶律崇燁的警告,他也明白,自己必須保重身體,才能去做更多的事情。隻是,這般警告讓他更加不敢遊移怠慢罷了。


  周昭這才走了出去。


  秦恪等耶律崇燁走了半餉,才回過頭,睜開眼望著上方的紫檀木通頂雕花床罩,一時百感交集,濃烈的情緒幾乎要將眼瞳震碎。


  自己終究徹底淪為了.……

  秦恪攥緊床褥,痛苦不堪。


  好在,耶律崇燁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之前也已經有了那麽多侮辱在心中做了太多的準備,自己到底再憎惡也沒有反抗。


  也慶幸,那浴池水霧繚繞,才能掩飾他到後來抑製不住地眼角溢淚將蒙住眼睛的紅布打濕了一小片。


  秦恪咬牙,拳頭攥緊,直到攥破了手中的褥子,才再度睜開眼,強逼著自己直視著眼前的一切。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他不能再多在此事上傷神,更不能就此消沉下去,他還有更多要做的事!


  後來的數月裏,秦恪終於開始漸漸適應在武王府中的生活。


  秦恪從那次李肆戚的事後逐漸意識到,如果去順從耶律崇燁,甚至討取他的歡心,就可以適當的得到一些特許。他雖然還學不會討好別人,但已經可以在表麵上越來越順從,忍受原本一切不可忍受的。


  耶律崇燁果然在見他越來越順從後,待他也越來越好,幾乎沒再怎麽虐待弄傷過他,恩寵賞賜更是不斷。甚至,見他越來越聽話後,就把他的手銬腳銬徹底除去,讓他在一定範圍內有了點自由。


  不過,畢竟秦恪身份特殊,不可能完全放鬆警惕,還是常常派人看守,但這也足夠秦恪暗中將那些賞賜用來賄賂打點,開始試圖和他的臣子聯絡。


  秦恪與耶律崇燁之間的相處近期表麵上看起來也還算融洽,總算有了一段表麵上的風平浪靜。


  “近期任務對象的成長值與成就值都在開始不斷地往上升呢!”666欣慰道。


  周昭靠著椅子品著酒,想起昨晚上的畫麵,臉上也浮現出笑意。秦恪在那些方麵的進步也不是一星半點。


  看著周昭臉上略有深意的笑沒忍住讀了周昭心聲的666:“.……”


  它咳了下,果然是禽獸宿主!


  不過,令666欣慰的是,禽獸宿主居然能忍著一直沒真正動任務對象,而是每次都在用那些仿造品代替……

  就算是他隻是假扮了耶律崇燁,但是都做了那麽多過分的事了,做到最後一步應該也沒關係了,到時候和任務對象袒露身份時隻需要說自己是為了更有信服度就好。


  秦恪把太傅魏昭看得那麽重,聽著他一曲笛子都能從混沌中幡然醒悟,下定決心活下去而不惜委身於人,到時候知道了真相,再怎麽著應該也不會把他怎麽樣吧?


  周昭看出了666的想法,但沒回他。


  其實,周昭想過浴池那次就直接動秦恪,但不是出於那些考慮,而僅僅是看著秦恪那副樣子後有些失控,想要索性當下就將這人據為己有。


  但周昭在看到秦恪那副隱忍痛苦至極的表情時,卻還是選擇放過了他,用一方紅布蒙住了他的眼。


  魏昭不會是趁人之危之人。當然,他自己可能是,不過.……

  周昭笑了下,眯起眼。反正,這人早晚都會是他的,無論是人,還是心。


  他要這個人,心甘情願把自己交出來。


  666又收回思緒,問道:“任務對象現在進步了這麽多,應該差不多了吧,您還不打算和他表明身份嗎?”


  周昭看向它,神情重又凝重了些,道:“現在,還遠遠不夠。”


  “什麽?”666難以置信。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看文的小天使麽麽噠!每條評論都會看的。最近幾天太忙,沒法都回見諒了。其實,有些回複是非常重視很想回很多,卻不知道說什麽太忙了沒法斟酌措辭。後期會發紅包慢慢回噠。


  感謝支持,我會加油的。愛你們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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