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除了嫁你我還能嫁誰
林瀟欲言又止,話到口邊又滑了回去,他思量再三,關於杜遙的一段事,他還是選擇了沉默不語。
他於內心隱藏了一個秘密,他不希望裴若凝知曉太多真相,尤其那麽不美好的。如若他有力承擔,他會竭盡所能讓她無憂無慮開開心心的活,代她屏蔽世間不如意之事,讓她展目便是美好萬象。
她是他的女朋友,是他未來的妻,是他從小至今最不可將就的牽掛和親情,她的幸福和快樂是他的責任和義務,他拂塵而淨四方土,隻為她眼中無一絲艱辛塵埃。
有些事,他不願與她說,那是為她好。
杜遙的女朋友,他見過兩次,第一次是在火車站的候車室,與裴若凝一起見到的;第二次是在上海,在飯店的地下停車場,那次她不是一個人,是和一個老到足夠當她父親的男人一起相擁而行,他退避到停車場的柱子後,終於看清了那個同行男人的臉,他不是沒有震驚的。
他母親見他神色不對,問他:“怎麽了,兒子?”
“沒事,剛以為看到熟人了,仔細一看才發現不是,眼睛發花了,嗬。”
“哦,那走吧,你伯伯還在等著我們呢。”
那天席間林瀟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剛才的那一幕,那個畫麵汙濁了他的眼睛,也汙濁了他曾經的信仰和追求。
年輕的女人與年老的男人郎情妾意在這個城市也不是多新鮮的事,隻要男人足夠有錢有地位,自有年輕貌美女子寬衣解帶送上門來,這座城市的欲望從來都是這麽赤裸裸的,外人看來很正常,隻是那兩個人他都認識,他還是難以接受。男人有家有口,是他父親的摯友,男人的女兒郝淼與他打小一起長大,同窗了那麽些年,兩人關係還算不錯;女人是裴若凝朋友杜遙的女朋友。而這兩個人卻在一起,他們的親昵行為告訴他,他們是情人關係,杜遙的女朋友是另一個年老男人的情婦,這算什麽?
郝柏年,那個年老男人的名字,郝淼的父親。
郝柏年與他父親是至交好友,林父天生嚴謹一生清高,交友亦是如此,然而當年一無所有的郝柏年偏偏入了他父親的法眼,相交至今。
林父當年對林瀟說了一句,“你郝伯伯是善於抓住機遇的人,勢必會有大發展。”
不得不說林父確實慧眼識英才,說這話的次年,郝柏年下海經商,緊握商機,入了電子產業的門,在藏龍臥虎的上海灘奠定了自己不可動搖的地位。
他與郝淼同窗到高中,郝淼是大家眼中幸運的女孩子,聰明漂亮家世好,關鍵她有個好爸爸。郝柏年愛妻愛女心重,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妻子女兒就是他的整個世界,隻為了妻子的一句話,他能在半夜出門跑老遠給妻子買宵夜,出門應酬一定想盡辦法早歸陪妻子,但他對女兒即寵又嚴,郝淼性格溫厚,待人寬容有禮,絲毫沒有富家女的驕縱,這些都是源於郝柏年早年的言傳身教。
在林瀟眼中,郝柏年出生清貧,為人正直,學識淵博,有膽有謀,事業有成,待人誠懇,顧家重情。林瀟是個戀家的人,他覺得男人的成功就該是為家人爭取一切,家人的快樂就是自己最大的成就,郝柏年顯然是成功的。林瀟真心敬重崇拜郝柏年至今,這敬重不亞於對父親的敬重,然而,這一切於那天被打碎。
他在第二天回L城之前約見了郝淼,他們已是幾年未見,郝淼並無太大變化,他們一如舊時老友,多年不見仍無生疏,當屬君子之交,平淡聊聊彼此生活近況。
中間他故作無意問到,“郝伯伯最近怎麽樣?好久沒有見過他了。”
“還好,老樣子,整天忙公司的事,我媽老勸他不要那麽賣命工作,他不聽,不過人倒是很精神。”
“代我向他問好,下次有空我去看他。”
“好的。我爸也很惦記你,經常會問你的情況。”
他沒有再問郝淼什麽,也許被蒙騙的人反而是幸福的,撕開那層虛偽的表皮,真正看到真相,當事人的處境興許並不如被蒙騙好過。世間謊言,若是善意,不必狠狠揭穿。
那個表麵幸福的家庭背後還剩下些什麽,他不想再去想,他隻知道他的郝伯伯在他心目中那個高大潔淨的形象垮塌了,垮塌背後有兩個可憐女人,郝淼和她的母親,這兩個看似被郝柏年捧在手心的女人,如若有天發現真相,會不會感覺天崩地裂般的倒塌?
林瀟第一次覺得杜遙是個可憐的傻小子,他回到L城之後也會有意無意的問裴若凝杜遙的情況,她的朋友他會善待,也會替杜遙不忍。他不知道杜遙是否了解那個女人的這些事情,如若明了於心,杜遙會不會跨掉?
許多問題無形攤開在他麵前,至於答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隻知道他回了次上海,卻無意發現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可歎情分易變,人心難揣。
他回上海的初衷在於與父母商量工作之事,他決定留在L城發展,他們誠懇交換了彼此意見,他慶幸父母都是開明之人,理解他的考慮和想法,遂了他的意思。
“兒子,你是大人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作主,隻要沒有原則性的錯誤,我們都不阻攔。”
他的父親,一個嚴謹治學的學者,如今僅存的榜樣,給了他無盡的空間和自由,凡事都由他自己決定,適時提出自己的意見,兒子能采納就采納,不能采納他也不強求。林瀟知道自己有對好父母,他們是他最珍貴的財富,沒有他們,興許就沒有今天的林瀟。
當初來L城讀書在於父親的意見,他的導師是自動化係的其中一名院士,導師與父親也有深交,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林瀟也就聽從了父親的意見。
他不是沒想過讀博,但是他有自己的考慮,他想早些工作成家,給裴若凝一間屋,一扇朝北的窗,可以望見星鬥,他要她開窗便是滿月盈目,他要鬥轉星移見證他們不老的故事。他興許給不了她錦衣玉食的華美生活,但他可以給她一個溫暖的家,不需她操勞,他會做好一切,他知道這便是她所想要的。
他也知道父母其實內心希望他回上海,沒有父母不希望子女在身邊,他也想過回去工作,承歡二老膝下。但是,裴若凝在L城,他若回去,便又是兩城之隔,他再也經受不住她不在身邊的煎熬,他習慣了在她樓下看到她一蹦一跳的走過來,一頭膩在他懷裏,與他天南地北的瞎扯,說周遭趣事,那是他想要的真實幸福。
他知道自己自私,但是他真的長大了,他此生最無法割舍的那個女孩子,他願意為她放棄他所能放棄的一切,隻要她在身邊,他才能安心的過活。
以後有能力了,他可以接父母來L城安度晚年,這座城市雖不及上海繁華,但該有的都有,這裏安逸且適合生活,他想他們會喜歡這裏,他們也會喜歡他挑的妻子。
林母理解兒子這麽多年不變的癡心,也不多說,那是她的兒子,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兒子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更何況她真心希望若凝早日叫她一聲媽。若凝有兒子這麽多年割舍不下的理由,對於她,林母亦有心疼和不舍,更何況兒子。
回到L城,林瀟正式與市設計院簽了合同,他的工作問題就此塵埃落定。他仿佛能看見他與她的將來,那麽真實,觸手可及,這是他一手為他們創造的將來,他心中有了男人獨有的成就感。
現今他的畢業設計已經大體完成,留在導師處審稿,單位前來電話,問是否能提前去實習,他詢問了導師的意見,導師點頭讚同,表示提前適應工作環境是件好事。
他與她說了此事,“丫頭,我過些天就要提前去市設計院實習,可能陪你的時間就沒現在多了,你要乖乖的。”
“恩,不用擔心我,你好好工作。”
市院她不太了解,但林瀟選定的單位她相信一定不差,作為L城土生土長的滕玖玖說這是非常好的單位,本地很多有能力的家長打破腦袋都要把小孩往裏麵塞,福利待遇相當的好,進去了基本上就衣食無憂了。
林瀟很優秀,關於他的前途,她從不擔心,她始終相信他在哪裏都會發光。他找工作也是順風順水,多家單位爭著要簽他,他最終選擇了市設計院,他看中市院的發展空間,導師的意見與他不謀而合。
除卻這些,她心裏明了他其實是為了她留下的。林瀟為她做的一切,她比任何人都明了。對林瀟,除了愛,她還有感激,那是一種淩駕於任何一種感情的感激,感激他愛她,感激他了解她,感激他嗬護她,感激他出現在她身邊,感激他為她所做的一切,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這個世間的任何其他人都無法給予她的,她如何會不感激?
“林瀟,有你在身邊真好。”
沒有了林瀟,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會淪落至如何,即使她一樣優秀,但內心有個角落一定會空洞無奇,有他在身邊,她的人生一片絢爛色彩。
有時連她自己都嫉妒自己身邊有個他。
“傻瓜,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等你到法定年齡了我們就結婚,好嗎?”
他要早早與她簽訂婚書,那對他很重要,他是個傳統的男人,他希望她不隻是他的女朋友,他要她是他法律上的妻,是他們兩個小家的女主人,是他開門回家第一眼期待看到的那個女人,是大家口中的林太太,是今生與他共塚的那個人,他可以更加肆無忌憚的去愛她去疼她,他這麽些年苦等的不就是這麽一個結果嗎?
“不好。”
他一把抓住正欲閃開的她,“不許跑,回答我問題。”
“答案就是不好,林瀟你這算求婚嗎?求婚好歹有支玫瑰嘛。”她故作委屈狀地嘟嘟嘴。
“你先回答我,玫瑰戒指我都補。”
他緊緊抱住她,她能聽到他的心跳聲,很快很快,她知道他是真著急了。
“林瀟,我嫁你,沒有戒指沒有玫瑰,沒有一切我也嫁你。除了嫁你我還能嫁誰?”
“丫頭,我愛你!”
她用自己冰涼的唇無聲回應了所有言語,那晚原本不明的月光不知道何時明亮了起來,月照有情人,留一地溫暖印記,他們遺留的足跡都是情意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