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習習香從紙上來
親密的人之間有許多獨屬於他們的習慣與秘密。他們喜歡玩的一個小遊戲就是真心話,在紙上寫下想要對對方說的話,疊成紙鶴,然後交換,等到分開之後再拆看。
他拆開她給的紙鶴,上麵寫著她的通信地址。
她拆開他給的紙鶴,上麵寫著他的通信地址。
他與她在兩個不同的地方,同時失笑。他們之間有種難以言喻的默契,比如沒有人提出要通信,卻在同時想到要給對方寫信。
他重新疊好紙鶴,把它放在襯衣口袋裏,她的位置離他的心髒很近很近,他想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跳。
暑假之後,她跑到文具店買了厚厚一疊漂亮的信紙。文具店的老板娘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她抱著那麽厚的信紙跑走了。
屈歌看到她抱著那麽多信紙的時候,嘴巴張得跟要吃人似的,“你瘋啦,打劫文具店還是怎麽啦?”
她自顧自理信紙,分門別類的排好次序,“買信紙當然是寫信了,難道寫作業畫畫啊?”紙間有清香流轉。
“是給林瀟寫信嗎?他真的是你表哥嗎?”自從上次在她家複習功課見到林瀟之後,屈歌隻要找到機會就問她關於林瀟的事情,能跟林瀟搭上邊兒的話題屈歌都會問。之前屈歌問她林瀟是她什麽人,她隨便搪塞說是表哥。屈歌卻不信,她說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眼神不像兄妹,反正有種她說不上來的感覺。或許少女的心思都是這麽的無遮無掩。她騙不了她,她也騙不了她。
突然她想逗逗屈歌,“不全是,但有一部分肯定是給他寫。他不算我親表哥,但是比我親表哥還親。還有哦,屈大小姐,你現在的狀態令人堪憂,你對瀟哥哥的關心程度絕對超過了正常範圍,注意不要墜入情網鬧單相思哦。”說完她語重心長的拍拍屈歌的肩,一臉任重而道遠的表情,活脫脫一副教導主任模樣。
屈歌沒好氣的拍開她的手,“誰說我鬧相思了?盡瞎說八道。”說完臉還是不爭氣的紅了。
若凝也沒再逗她,翻開瓊瑤小說繼續折騰去了。中間屈歌還是沒能忍住過來插一句,“林瀟有女朋友嗎?”
她搖搖頭,“我還真不知道,應該沒有吧。放心,你還有希望當我大嫂,哈哈。但是瀟哥哥說好女孩不應該早戀,他喜歡好女孩。”
屈歌聽完沉默了一陣。若凝答完也沉默了一陣。
她真的不知道瀟哥哥有沒有女朋友,隻是他那麽好的一個人,應該很多人喜歡吧,又怎麽會沒有女朋友呢?突然她很排斥女朋友這三個字的存在。他有女朋友的這個可能,僅僅是她猜想的這個可能,還是狠狠的刺痛了她的神經,她不敢再想。而她,真切期望他沒有。
課間她偷偷在學校花圃摘了一朵花,跑到無人的角落數花瓣,一瓣是有,一瓣是沒有……數到最後,是有。這結果讓她心神不寧。
她心似遊魂一樣的耗完了下午的課,拔腿就往家裏跑,她要給他寫信,她有許多問題要問他,即使答案可能會傷到她的心,她還是想要知道答案。與其淹沒在猜測的荒野裏折磨自己,不如問個明明白白。
提筆寫字,她跟他說自己的近況,行思流雲,天藍海北的扯了一通之後,歸於目的,她說屈歌問他有沒有女朋友,說的頗含蓄婉轉,並就此擱了筆。她對自己出賣屈歌的行為感到汗顏。
收到回信約莫在十天之後,她在課上偷偷拆開信封,發現回信的信紙竟是她寫去的信紙,林瀟把回信填在每行中間的空隔位置,她驚歎他的做法,虧他想的出來。
她最關心的答案是沒有。那一刻她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心情瞬間明媚。屈歌轉過來問她有什麽開心的事,她拿書掩住來信,說她撿到財寶了。屈歌對她嗤之以鼻。
信中他問她有沒有聽話好好學習,她回說有。
他說他快二十歲生日了,問她討要禮物。她回說她要好好想想。
酒闌展卷山窗下,習習香從紙上來。此詩此句算是應景了。教室之外秋陽斜照,她就此醉在字夢裏。
自此她每次寫信都是寫一行空一行,這樣中間可以給他空下回信的位置,他來信也是如此,漸漸的,這變成了他們之間最與眾不同的通信方式。她戲稱這叫做答記者問。他說這叫心情解碼書。
他們之間的通信內容也漸漸會有一些想念的字眼出現。他會對她說:“丫頭,我想你。”
她回說:“瀟哥哥,想我的時候看看天,你就能感覺到我的想念。”
於是他養成了經常抬頭看天的習慣,一抬頭他似乎就能看到她的笑臉。在春夏秋冬的季節輪回之中,與廣袤的天空作伴,藍天白雲,清風明月,一寄相思念。
此間,他的生活也有過不如意和失意,但是隻要抬頭看看天,體味她曾經的一顰一笑,就能一掃心中鬱結陰霾,充滿了無窮的勇氣。她是他最雋久的寄托與牽掛。她是他所有努力的動力和方向。連他自己都驚訝她怎麽會有那麽大的魅力,讓他這樣的不可自拔與依賴。
他堅強他優秀,不是他本意,他隻是希望自己可以強大一些,強大到可以擔負未來歲月之中他要擔負的關於她的所有責任,他有責任承擔她所要麵對的一切風雨,讓她風雨無憂,所以他叫自己成長。或許,感情之中,誰先愛,誰總是付出多的一方。
裴若凝不知道,在她錦繡如花的歲月之中,曾經被人這樣無聲的善待和嗬護過。
靜水深流,至愛無言。最初的愛總是這麽的純潔與偉大,沒有雜念,沒有世俗,沒有計算,沒有他念,唯願她好。
林瀟可以給的很多,隻待她長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