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荒村偶遇
凱文嚇得連退幾步,雙腳在碎片和藥丸中踩踏不穩差點滑倒,待他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定下心神,終於看清那人低垂著頭顱,一頭枯發將麵容盡數遮掩。
“誰!你是誰?”凱文抽出短劍連聲喝問,那人卻始終無動於衷。凱文壯起膽子走到近前又問一句,見那人仍無反應,便用劍背在那人肩上輕拍一下。他怕那人突然發難,所以劍背剛剛拍下,他的身體已經向後閃退。
一陣怪誕至極的安靜過後,凱文再次返回那人身前,探劍挑開那人的垂發低頭望去,卻看見一副已經幹癟的死人臉,嚇得他又後彈兩步,隔了好長時間才緩過神來。
“莫非他就是達倫達斯?”回想起故事中的情節,加上滿屋子的藥水藥劑,凱文不免產生這般疑問,他收回短劍移近那人,隻見那人身上落滿灰塵,頭發如同深秋的茅草,一襲淡青色的長袍幾乎看不出原有的顏色。他靠坐在床角,雙手耷在身側,一隻腳蜷縮著,另一隻腳略微向前伸出,腿間遺落著一本泛黃的書冊,還有一支鵝毛掛在手邊。
凱文好奇地取過那本書冊,輕輕吹去積落的灰塵,隨手翻看幾頁,卻見書頁上寫滿了奇怪的文字。
這種文字凱文見過,就在他的記憶圖書館中,很多記憶碎片中都出現過類似的文字,可惜他至今仍不認識,但他由此更加確定,這座幻城與聖域關係密切,說不定就是聖域也未嚐可知,而這本書冊中記載的,一定跟聖域有關。
他如獲至寶一般將書冊收進衣兜,尋思著瓦奇族或者精靈族中應該有人能夠辨識。可他忽然覺得有所不妥,匆匆又將書冊取出,從衣角割下一塊布片將它謹慎包裹起來,這才重新納入懷中。
他在屋內再度搜尋一番,所見之物除了更多的藥瓶子便再無其他特別的東西,他有心分辨出虱蠍的解藥,可那一堆藥丸摻雜在一起實在無從辨起,萬一弄錯反會害了卡爾兄妹和菲尼,他唯一可做的隻能把所有藥丸收集起來,裝入一個空罐之中,以備日後的不時之需。
然後他又回到那具屍身前躬身行禮:“不管您是不是達倫達斯,您的藥救了我的命,作為回報,我會把您葬到花園之中,這個過程如有冒犯,還請多多包涵。”說完,他俯下身子去抬那人,沒費多大力氣便將他轉移到花園之中。
此時已是豔陽高照,廣場上的一片骸骨更加醒目。凱文找了一個空地將那人放下,然後抱拳施禮一周,口中默念:“我與各位並與冤仇,今天多有打攪,還請各位不要見怪。各位曝露於此我也是於心不忍,但我今天實在無法將各位一一收殮,等將來有機會再來此處,我一定讓各位入土為安。”
念完,他又鄭重其事的拜了幾拜,這才轉身去尋工具,並在花圃中刨出一個淺淺的土坑。就在他再次搬動那人屍身時,一個黑色的尖角從那人的衣襟中顯露出來。
凱文心頭猛然一震,激動的心情令他的手臂都在微微顫抖,待到把那東西拉扯出來,果然就是一枚黑黝黝的六角形符墜。
“哈哈!”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符墜並非隻有一枚,而且得來如此機緣巧合,他又怎生不得意忘形。他取下符墜捧在掌心,端詳之下又高高舉起,那種興奮之情宛如小孩子得到心儀已久的禮物一般。
有了這個發現,凱文忍不住跑到眾多骸骨當中,逐一掀起它們的甲胄,隻希望再找到幾枚,可是這通忙活到頭來一無所獲,由此可見,這個符墜並不是什麽人都能擁有的。
“對啦!不是還有兩名法師麽,他們一定會有這個!”凱文再度燃起希望,他把廣場中的骸骨一個不落地查驗一遍,又把建築中的每間房子翻個清楚,可除了發現大量的藏書,並沒找到另外兩名法師的蹤影,更沒找到一絲一毫跟符墜有關的線索。
“難道他們離開啦?或者,早已死啦?”
凱文覺得這種猜測有些道理,先不管死在房中的人是不是達倫達斯,至少可以確定他是最後一個死者,否則不會被孤單的遺棄,所以說,另外兩名法師隻要沒有離開,就一定會被埋葬在某個地方。
他很快把建築四周搜了個遍,可惜除了瓦礫廢墟,並沒有一處像是人為壘建的墳包:“難道他們真的離開了?”他不願接受,於是又花去很長時間把幻城的每個角落都轉了一遍。
除了中心區域的那幢建築,幻城四周還有不少別致的樓宇,隻可惜傾覆之時破壞極大,大部分建築都顯得殘破不堪。這些房屋之中,存放器物和書籍的居多,偶有幾處類似住房之類的,也找不到他想要的東西。
建築之間、房屋裏外,隨處可見倒伏的骸骨,但這些骸骨的裝束都與廣場的那些無異,他隨手翻查了幾具,確實找不到另外兩名法師的下落。
他禁不住歎氣:“唉,能找到一枚已是很好的運氣了,算啦,下次有機會再來瞧瞧,現在再不回去,隻怕那些守衛……謔謔……糟糕,還不知道能不能出得去?萬一還是出不去,雖然不會被虱蠍弄死,但會餓死啊!”
凱文急衝衝飛到空氣牆的位置伸手試探,沒曾想竟感覺不到空氣牆的存在,他又試著向前走了幾步,那種被蛛網纏住並反彈回去的感覺始終沒有出現,他剛想給出一個結界消失的推測,回首間卻發現沒了幻城的影子。
他好奇的往回走,剛行幾步,幻城中的景物再度出現在他麵前:“鑰匙!這符墜一定是進出幻城的鑰匙!看來大家所說的開門,應該是這個意思才對!”
凱文如同發現新大陸一般興奮無比,為作進一步驗證,他特意飛出一段距離,把符墜藏進一處岩石縫隙,然後重新回到空氣牆附近,邁開大步向幻城方向挺進,然而走了近百步,他所看到的依然隻有荒原上的景色。
如是,凱文更加珍視這枚符墜,一個問題自然而然冒將出來:“我若是隨身帶著符墜和書冊,萬一被人發現,豈不是糟糕?我得先把它們藏起來,藏到一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可是哪裏才安全呢……”想來想去,荒村的名字閃現出來,他毫不猶豫地改變方向直奔那裏。
眼見荒村就在前方,突然一匹快馬從村中奔出,直奔部落方向。凱文大奇:“不是說部落之人談荒村而色變,怎麽會有人敢到這裏來?”
他悄然尾隨過去,細細觀察之後發現那人的背影竟似一個女的,驚異之下他索性加快速度飛落那人前方,將那人的快馬逼停。
那人拉住馬頭輕聲驚呼,聲音被麵巾隔著聽不真切。凱文見她包裹得很是嚴實,不僅手腳之上包裹著獸皮,就連馬蹄上也被獸皮重點保護,不由更是疑心大起:“你是誰?”
那人猶豫著拉下麵巾,凱文驚道:“詩安!怎麽是你!”
詩安從馬上下來,麵上既有歡喜又有些不很自然:“真神,您怎麽會在這裏?”
凱文本想好好解釋,可是一張嘴,一句油腔滑調控製不住地溜了出來:“想你了,自然就會出現在你身邊。”
詩安滿臉緋紅,雙眼剛掃過凱文的眼神,立時羞得躲閃開去。凱文恨不得拍爛這張嘴皮子,可這騎虎之勢已成,他隻得幹咳兩聲趕緊轉移話題:“你……你怎麽這幅打扮?”
詩安警醒過來,支吾兩聲之後解釋道:“我剛去了一趟荒村。”
“荒村?那裏很危險的,我又不在你身邊,萬一出點什麽事,那可怎麽辦?”
“我不會有事的,您瞧……”詩安感覺到凱文的關心,欣喜地展示手腳上的護具,“我保護得很好的。”
凱文暗地裏直皺眉頭,似乎在詩安麵前他就控製不住岩狼的做派:“那……你去幹嘛……”
“父親讓我帶些沙土回去。”
凱文順著詩安的指向,瞧見馬背上確有一袋鼓鼓囊囊的東西:“雲石長老要那玩意幹嘛?”
“父親對荒村的事一直都有興趣,他想破解一夜亡村的謎題,所以……”
凱文點頭道:“原來是這樣,但他應該派個手下來呀,怎麽能讓你來呢,這樣不行,我得回去跟他說說。”
“千萬別!”
“啊?”凱文瞪大眼睛,詩安急得直說:“你可千萬別跟我父親說啊,否則他會責備我的,說不定,又會把我關在屋裏,我就見……見不著……”
“他為什麽要責備你呢?”
“父親說過,他對荒村的研究沒人知道,他也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在沒有找出答案之前……您要是去找他說,他一定會猜到是我說給您聽的……”
“我就說是我無意間撞上的,事實也是如此嘛?”
“偉大的真神,求求您,別去說好麽?”詩安急得眼眶都紅了,凱文看著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心有不忍:“好吧,我不說。”
“真的?”
“真的!”
“您真是太好啦!”詩安雀躍起來,凱文在一旁含笑看著,數度想把詩安攬進懷裏,可他終究還是強忍下來,隻是話語還是沒有憋住:“你這麽可愛,這麽乖巧,我想不對你好都難啊。”
詩安聞言忽又麵紅過耳:“真神,您又欺負我……”
“剛才不算,這次才算!”凱文話音未落,詩安似乎意識到什麽,驚叫一聲跑向一邊,凱文笑著衝她喊道,“你跑什麽,過來。”
詩安站在幾步之遙使勁搖頭,凱文作勢要追,嚇得她又退了幾步。凱文笑道:“好啦,我不欺負你啦,我問你,你的傷好些了麽?”
“已經好啦。”
“過來,讓我看看。”
詩安繼續搖著頭,一副隨時要跑的模樣。凱文被她的模樣逗得心頭滿是異樣,實在不忍對她有任何強加之舉:“我看天色不早了,隻怕你還沒到家就會天黑,要不這樣,我帶你飛回去。”
“不要!”詩安衝口而出,前幾日的情形頓時掀起滿心波瀾。
“為什麽呀?”
“就是不要……”
“你就不怕碰上壞人或者野獸?”
“我……”詩安好不容易挖出一個理由,“如果您送我回去,父親就會猜到啦。”
“我在河邊放你下來唄。”
“那馬呢?”
“呃……”
“真神,我還是自己回去吧,再不走,隻怕真的要天黑啦。”
“不行,你一個人我不放心。這樣吧,我跟著你。”
詩安紅著臉微微點頭,凱文興奮得靠上前去,不等詩安反應過來,一把將她抱住騰空躍起。詩安失聲尖叫,她以為凱文說話不算數,誰料凱文隻是將她輕輕放在馬背上,驚魂稍定之餘,一絲失望也在悄悄滲出。
凱文的速度遠在馬匹之上,是以很難保證同詩安並肩,而詩安心中總有一股說不清的期盼,她的一雙眼睛始終在四處尋找凱文的身影。
行了一段距離,凱文忽而飛到詩安頭上大聲喊道:“詩安,停一下。”詩安趕緊拉住馬頭,隻見凱文兜轉一圈回來落在馬側,隨後縱身騎上馬背,恰好坐在詩安身後。
“真神,您……”
“我飛累啦,借你的馬省點力氣。”
詩安心如鹿撞,正在猶豫是否該將凱文趕開,凱文已經伸出雙臂摟住她的腰身:“走吧。”誰知詩安手拉韁繩久久沒有動作,“還不走,今晚要跟我在野外過夜了喲。”
詩安被凱文的氣息臊得渾身微顫,竟對凱文的話充耳不聞。凱文笑著拿過韁繩:“還是我來吧,坐穩咯。”
凱文的馬術精進不少,韁繩抖動中,馬兒繼續向前疾馳。詩安則靠在凱文懷中不言不語,滿心都是甜蜜,隻是那種一直存有的不安並未消失。
凱文也不再說話,他忽然想起已經很久未曾謀麵的賽琳娜,當時也是這般情形,而那一刻的心動是如此青澀與難忘,以至於物是人非之時,那一種刻意掩埋的記憶仍然無法抗拒地冒出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