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虐美男
過了一會兒,侍衛長辦完事回來,身後跟著衣衫破爛的男奴。葉寧撩開簾子,目光淡然地看著眼前的男奴。依舊的波瀾不驚,目光冷淡,眉眼間全是淡漠疏離。見到葉寧也不下跪,也不說話,直接將葉寧忽視個徹底。
誰知葉寧不慍不惱的,隻是挑著眉梢玩味地注視著對方。眼波流轉間,她注意到牽著牽著車廂的高頭駿馬,眼裏快速地掠過一絲星芒。她整人的手法從來都是層出不窮。
侍衛長看不過眼,急忙出口嗬斥道:“大人願意重價買你,還不謝過大人。”這個男奴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他早就來氣了。自家大人救了他,他但不知下跪言謝,還擺著一張臭臉,到底給誰看?好像別人都欠了他銀子一樣,真是一副賤骨頭。
說著,他手掌順勢搭上男奴的肩膀,想讓男奴屈身下跪,他手上暗自使了不少力氣,可對方根本是紋絲未動,眼睫毛都沒眨一下。侍衛長的臉色頓時難看到極點。他是天生的力大如牛,平日在侍衛中也算是有點兒威信的,如今在兄弟跟前竟然無法擺平一個低賤的男奴,頓覺顏麵掃地,叫他情何以堪呐。
葉寧隨意一笑,拍了拍手掌,眉眼間透出淡淡的戲謔,“你叫什麽名字?”
男子眸光冰寒,直接將目光轉向一邊,根本看都不看葉寧一眼。
葉寧還未做出反應,旁邊的寶笙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大人問你話呢,你耳朵聾啦!”
一聲厲喝,瞬間將男子的視線轉移到寶笙身上。隻見他的眼瞳猛地竄起怒雲,一片一片,懾人的碧藍翻湧而過。所有人都驚呆了,這個男奴的瞳孔竟然變成了深藍色。
此刻他抑製住滿腔的怒火,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掐著掌心,泛起青白色。今日他演戲受的罪已經夠多的了。若不是上次突襲失敗,對方已經提防戒備,哪用得著他受這份罪演戲。他好歹也是明滿天下的刀神魂烈,如今在大街上挨毒打,遭調戲,無非是為了引起葉寧的留意,利用新的身份接近對方。江湖盛傳,刀神寶刀一出,對方必定人頭落地。可這都是過去了。而他一直讓人聞風喪膽的威名就毀在了葉寧的這單買賣上。這個叫葉寧的女子真是自己的克星。所以,他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殺了她,否則他再無臉麵在江湖上走動。
“應該是個啞巴吧。”葉寧挑著眼角看了一眼,然後便看到對方強烈克製住自己想要抽搐的唇角,但還是被葉寧捕捉到了。她就是要勾起對方的內火,最好是氣出內傷才好。
“不說就是沒名字了。那我替你起個名吧。”葉寧眨了眨水潤烏黑的線長睫毛,“‘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就叫‘擎蒼’吧。”
擎蒼?魂烈心中默念了一聲,名字似乎不錯,挺有意境的一個名字,他對這個名字總體來說還是比較滿意的。雖然沒有他的魂烈聽起來威風。
一旁的侍衛長早已經看不過去了,這個低賤的男奴,以下犯上,氣焰囂張,不但讓他出醜,對大人也是傲慢無禮,將大人不放在眼裏。大人怎麽還如此好脾氣地替他取名字呢?在他的眼裏,大人可一直都是冷漠淡然,官威十足的,今日到底是怎麽了?
正自腹誹,葉寧將目光轉向侍衛長,淡淡笑道:“花錢就要花到刀刃上,五千兩買個奴隸,我也不能買個廢物回來。既然擎蒼力氣這麽大。勞煩侍衛長就將牽車廂的這兩匹駿馬換下來,就讓擎蒼幫本官拉車。”
簡單的話語說完,幾個人全都震驚得消化了半天。侍衛長反應過來,頓時樂得臉上笑開了花,於是歡快地去解馬駒。他就說嘛,自家大人可從來容不得別人在他麵前傲然無禮,自家大人絕對是個麵笑心狠的主,以後自己當差可得小心了。
聽自家小姐這麽安排,寶笙這才覺得解氣,不屑地看了擎蒼一眼,轉過頭去心裏偷樂了。她就知道小姐點子多,整人的法子更是多得數不清,所以在小姐底下幹事的,她還沒見過有誰不服貼的。這個擎蒼真是目中無人,自以為是,是該好好吃些苦頭了,看他以後的骨頭還是不是這麽硬。
此刻的擎蒼已經憤怒到極點,隻覺胸口的火焰正蹭蹭地往上竄,眸底是冰火兩重天,目光如冰魄寒芒又夾雜著熊熊怒火,整個瞳孔的藍色變得更深,就像波濤洶湧的海麵。可惡,這個葉寧竟把自己當畜生一般對待,真是罵人不帶一個髒字。這個女人笑裏藏刀,內心的真實情緒根本無法察言看出,能遇上這樣的對手,也不算是對他刀神的辱沒。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牽車之恥,他日加倍討還。他雖然憤怒卻不衝動,他犧牲這麽多演這出戲,絕不能因一時衝動破壞全局。所以他忍了,誰讓他單打獨鬥沒有取勝對方的信心呢。
葉寧這下是看明白了,隻要這個男人發火,瞳孔就會變成藍色,而且越惱火藍色就越濃重。直接無視擎蒼眼神的幾度變幻,臉上依舊是清淺如水的表情。眸光轉到擎蒼沁出細汗的額頭和發幹的嘴唇,她轉頭對秋霜說道:“倒一杯茶來。”
秋霜應了一聲,乖巧地倒了一杯茶,送到葉寧手上,葉寧望了眼淺黃澄澈的茶水,然後抬頭將茶盞置到擎蒼麵前,神色淡然坦蕩道:“先喝了茶,再拉車。”
所有人又是一愣,沒想到前一刻將對方不當人看,下一刻又貼心的送出茶水,他們的大人到底唱的是哪出戲?
擎蒼的眼眸裏驚愕地閃過一絲星光,瞳孔中的藍已經褪成了極淺的顏色。這個女人會好心給他水喝?可是看她此刻清澈純淨的眼神不像是有什麽詭計,而且他剛才可是眼睛眨都未眨地注意著葉寧接過茶水的動作,根本沒有動手腳的機會。這麽說這杯茶水應該沒有毒吧,而且自己現在確實口幹舌燥的,待會還要給這個女人拉車。算了,還是喝了吧。於是,不再遲疑,仰頭盡數將茶喝了下去。然後秋霜將茶盞收了回來。
“大人,已經安排妥當,可以準備繼續上路了。”侍衛長恭敬地出聲回話,眼角卻暗暗瞟向擎蒼,他可要拭目以待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當苦力的樣子。
擎蒼的一張俊臉頓時鐵青下來,葉寧不為所動地說:“哦,擎蒼,忘了告訴你,剛才因為你可耽誤了我們不少行程,所以傍晚之前你必須拉本官趕到雲河縣。”瞥了一眼麵色難看的擎蒼,她心中哂笑,別想著牽車隻是做做樣子就算了,她可是有法子讓他乖乖聽話的。
葉寧這麽一說,寶笙和侍衛長皆是臉色嚴肅起來,因為擎蒼已經在路上耽擱大半個時辰了。若是讓擎蒼牽車,免不得擎蒼會故意使絆子,到時別說傍晚隻怕到明天晌午都到不了雲河縣。
擎蒼臉色一凝,旋即眼裏閃電般雪亮。嗬,雖然對方這樣命令他,但他偏偏把時間拖下來,看她拿自己怎麽辦。
“如果你想什麽花樣的話,先看清楚我手中的藥丸。”淡淡的話語,卻如當頭棒喝一般狠狠敲在擎蒼的心上。
擎蒼下意識地抬頭,然後便看到葉寧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顆淡黃色的藥丸,晶瑩剔透,煞是好看。落在擎蒼眼裏,卻是心頭驀地一跳,下意識地開口,“這是什麽?”
葉寧不去理他,而是氣定神閑地轉頭望向秋霜,“秋霜,幹得好。”
此語一出,幾人的目光立刻凝聚在秋霜身上,秋霜卻是滿臉的驚愕,怎麽這件事會扯上她呢?她隻是倒了一杯茶而已,什麽都沒做啊!覺察到擎蒼眸底那抹嗜血凶狠的波光,秋霜不由抖了抖,看來她是被葉寧給利用了。她現在真是有苦難言,明明擎蒼誤會了她,可當著葉寧的麵她又沒辦法伸辯,不敢直視擎蒼那可怕的表情,她隻能不甘地垂下頭。而秋霜這一沉默,在擎蒼看來更坐實了是秋霜在茶裏做了手腳。
“此藥叫作香連丸,中毒者三個時辰之內若無我的獨門解藥,便會因腹瀉不止而亡。”
葉寧似笑非笑地說完,擎蒼的臉上已經黑如鍋底,這樣的死法還不如七竅流血來的光彩。腹瀉不止?說白了就是痢疾,如此窩囊不雅的死法傳到江湖上去,他刀神的名號可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況且他可是有潔癖的,如此肮髒不雅的死法真比淩遲還折磨他。
驟然間腦中靈光一閃,剛一提氣,馬車上的葉寧仿佛已經看出了他的心思,聲音清淡卻帶著一絲哂笑,“不要想著用內力將藥物逼出來。若用內力隻會激發藥性提前發作,所以你還是別費力氣了。”
瞬間,心中的驚駭猶如滔天巨浪般的翻滾不停。這個女子太會攻於心計,心思深沉,處處製於先機,斬斷對方所有退路。此刻心情猶如連綿的山巒一般起伏不定,羞憤、震驚,沮喪,隱隱地還夾帶了一絲心服。即便他再惱火痛恨眼前的女子,但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她是他見過的最聰敏,最有心計,也是最可怕的女子。自以為是的他第一次在一個女子麵前敗得徹底,但他竟有些心服口服。
陽光如萬道金光傾灑,華麗的馬車攏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炫美得更加耀眼奪目。此刻,馬車沿著官道行駛,道路兩邊已經圍得水泄不通,幾乎是萬人空巷的盛況。豪華馬車配上寶馬良駒,他們也不是沒有見過。可此刻他們看到的全是用人拉車,,而且還是一個雖然衣著破爛,但異常英俊的男人。
那男人五官猶如刀刻一般的完美,此刻線條優美的下巴微微抬起,露出古銅色性感的鎖骨。此刻一雙眸子猶如深邃的古潭,瞳孔是好看的淺藍色,此刻帶著薄怒。雙眉微微挑起,帶著不甘和冷傲,不敢讓人有絲毫輕視的念頭。總之,這是一個讓人見之便念念不忘的男子。
此刻,他的脖頸上還係著一個金燦燦的銅鈴。隨著他拉車的動作那銅鈴便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很顯然這隻銅鈴標識了這個俊美男子是充當四條腿的腳力。圍觀的所有百姓都展開豐富的聯想和想象,猜測著欽差大人為什麽會用這個男人來拉車,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虐待嘛。於是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說法不一。有的說這拉車的男子得罪了欽差,所以欽差大人才這般懲罰的;有的說欽差大人有喜歡把人當牲口的習慣,喜歡用人拉車;還有的說這個俊美的男子是欽差大人的新男寵,欽差大人喜歡玩虐待,所以越是受寵,越是虐待對方,這樣是為了找尋刺激……所有的說法五花八門,但他們全都很有默契地將欽差大人醜化成了一個油滿肥腸的大變態。而對那拉車的男子則表現出無限的同情和憐惜。讓這麽俊美充滿陽剛之氣的男子幹苦力拉車,真是暴殄天物,天打五雷轟啊!
而馬車上葉寧一副神情倦怠的模樣,此刻微闔著眸子,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唇角揚起滿足的微笑。馬車的速度像風一般,而且平平穩穩,不顛不簸,感覺比用馬駒牽車還要舒服好多呢。其實那日船上遇襲,葉寧事後便猜出了對方的身份。一等殺手,善於用刀,又從不以真麵目示人的,掰著手指都能算出來,江湖上這樣的殺手隻有個刀神魂烈。而且秘密傳聞,這個殺手魂烈有個潔癖的毛病。葉寧知道這些,得益於綠柳山莊。綠柳山莊專門建立了江湖信息收集組織,葉寧在那兒呆了四年,為了日後下山闖蕩方便,所以對於江湖之事她也留意了不少。所以就是針對魂烈有潔癖的毛病,腹黑的她才想到了用痢疾整治對方。
念此,她濃密如蝶羽的睫毛狡黠地眨動幾下。再厲害的對方都有他致命的弱點,隻要找對突破點,便會不攻自破。
相較於馬車上愜意無比的葉寧,拉車的人可是苦不堪言。已經跑了一個多時辰的路程,額頭上的汗水狂流不止,而且前麵的儀仗隊,侍衛刻意邁重步子,揚起的灰塵他都吃進去不少了呢。隻覺自己此刻灰頭土臉,哪還有丁點兒昔日刀神的俊朗神姿。他狠狠抓緊黑亮的韁繩,眸底怒火竄燒,心裏早將葉寧咒罵個千百遍。眼下他忍下來,不等於自己一直被動下去。她這次前來不是要根治水患嘛,那自己就偏不讓她如願,誰讓他們的梁子結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