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買美男
翌日,天氣極好。葉寧的官船和蕤親王的畫舫早早泊了岸,於是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分道揚鑣,各自趕路。珠纓華蓋馬車平緩地行駛在寬廣的街道上,金脆的陽光將駿馬周身的華貴鞍具照得亮晃晃的,十分引人注目。葉寧選擇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懶懶地靠在柔軟的錦墊上,寶笙、秋霜坐在她兩側。如今已經到了江南地界,離遭遇水災的雲河縣已經不遠了。天黑之前必然能到達雲河縣境內。馬車豪華雅致,且前後都有整裝肅穆的侍衛開道。引起不少百姓駐足側目。
玉手撩開車窗的織錦簾幕,葉寧留意著四周的風土人情,卻看到滿街的百姓大多衣著陳舊破損,補丁累累,幾乎很少有穿得講究得體的。而更奇怪的是,沿街的百姓看到她的儀仗,皆是三兩個聚在一起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臉上都是一副憤慨的表情。
一旁的寶笙歪頭目光掃向窗外,看到如此古怪形象,頓時疑惑不解道:“少爺,我怎麽覺得這裏的百姓好像都不歡迎我們一樣。你看他們的樣子都好凶,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按理說朝廷派了欽差前來治水賑災,這對他們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可這些人怎麽不但不笑臉歡迎,而且竟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到底怎麽回事?
葉寧了然地動了動唇角,眉梢眼角全是輕諷,“他們可都以為來了一群碩鼠。”
“碩鼠?”寶笙和秋霜都是疑惑出聲。
黑衣人襲擊事件後,秋霜被嚇得不輕,安分了幾日。而且秋霜總覺得葉寧好像發現了什麽,每次碰觸到葉寧那雙清冷寒絕的眸子時,她幾乎都要忍不住抖一抖,所以在葉寧跟前她都盡量地想忽略自己的存在。上了馬車後她一直都不開口說話,不過畢竟年齡小好奇心強,一時沒忍住便插了嘴。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女,莫我肯勞。逝將去女,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葉寧放下車簾,眸底閃過一絲冷芒。
寶笙人聰明,經葉寧一點撥,頓時反應過來,一臉恍悟地出口,“少爺,他們將你當成貪官了。”轉而,她又氣呼呼地嘀咕,“錯把好官當貪官,真是一群是非不明的糊塗蛋。”
葉寧好笑地瞥了眼寶笙,“這也不能怪他們,要怪就怪以前那些以治水賑災為幌子的官員,所以,他們是看到欽差又氣又怕。”
“原來啊,這些貪官真是可惡啊。你看這裏的百姓都快要衣不遮體了。估計他們貪得都快肥得流油了。”寶笙頓時義憤填膺,握緊拳頭一臉的忿然。
葉寧淡淡一笑。俗話說“是官三分貪”,雖然不是所有的官都是貪官,但起碼說明一個道理,兩袖清風的清官實在太少了。
“我看以往的欽差也不可能一人將那些賑災餉銀貪了,必定他一人獨吞沒辦法向當地官員交代。”頓了頓,寶笙眉眼間閃過一絲憂色,“少爺,不過你剛上任不久,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你怎麽和這些當地貪官鬥啊!”
“嗬,放心好了。對付這些人我還不在話下。”說話時,葉寧眸底暗芒閃爍,眼神淩厲逼人,有種勢在必得的傲氣和自信,整個人都顯得更加耀眼奪目。
寶笙看得興奮得直點頭,她就喜歡自家小姐這副自信滿滿、舍我其誰的傲氣,小姐就是小姐,幾乎無所不能啊。她轉動眼眸快速地掃了眼旁邊的秋霜,說出的話帶了幾分冷峭,“敢給少爺使絆子的人到時候隻會自食惡果。到時就怕怎麽死都不知道。”
寶笙話中的冷意嚇得垂頭的秋霜心神渙散,身子不自覺地抖了抖。偷偷用眼角觀察了葉寧一眼,頓時被對方身上那股冷冽強硬的氣勢所震懾,心裏開始有些打退堂鼓。早知道她就不該見利忘義答應那些人出賣葉寧的,而且她也開始未聊到對方的狠辣,能力卓絕。可惜拉弓沒有回頭弦,眼下已經被那些人盯上了,他們凶殘心狠、勢力強大,同樣不是她能得罪起的。還不如硬著頭皮幹下去,這次若真的解決了葉寧,那她以後吃香喝辣的,下半輩子可都有保證了。不得不說她幹得是高風險的活,但他們給他承諾的回報也是極為誘惑的。所以,為了以後的幸福生活,她必須得背叛葉寧。
馬車裏的人各懷心事,路過一處熱鬧的街市時,葉寧便聽到一陣很嘈雜的叫罵聲。好看的眉宇透出幾分不悅,寶笙則早已忍不住掀開窗簾。前麵的街角,一個男子衣衫襤褸,帶著手鏈腳銬,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明明是狼狽不堪,淪落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可男子卻是一副冷俊傲然的氣勢。他的五官棱角分明,仿佛是刀削一般的精致。眸子深邃得猶如盛著一汪清泉,鼻子俊秀挺拔,嘴唇銳薄緊抿,透出濃烈的不甘的情緒,這是一個充滿陽剛之氣,足以令無數少女怦然心動的男子。就是葉寧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但她也僅限看了三眼,於是很快地轉正頭,目不斜視。
“哇,少爺,你看那邊那個犯人好帥啊!簡直和皇上、蕤親王都不分上下呢。”寶笙一副標準的花癡摸樣,眸裏已經有桃花泛濫。就連一旁不出聲的秋霜也是頻頻探手往車窗外偷瞄,小臉泛起迷人的緋紅。
“你膽子倒不小,竟敢拿個男奴和皇上、蕤親王相提並論,這可是大不敬。小心殺頭哦。”葉寧故意嚇唬嚇唬寶笙。那個男子一身奇怪的裝扮,應該不是西池國的人。這裏是西池國的東南部,臨近邊境。可能是附近的少數民族被戰俘的奴隸。
“可是那個男子長得真的很帥嘛。”寶笙微微嘟了嘟嘴,然後不滿地放下簾子。
馬車不疾不徐地往前行駛,驟然間外麵傳來一道撕聲裂肺的吼叫。葉寧皺眉挑起窗簾,循聲而望,方才那個男奴嘴唇殷紅,唇角隱有血漬。而他身旁站立著的腰寬體胖的男子用手捂著脖頸,手縫間不斷有鮮血沽汩流出,痛得他罵罵咧咧,渾身抖個不停。那個賣男奴的中年漢子一邊賠著笑臉連連道歉,一邊用烏黑的皮鞭狠狠抽打在男奴身上。那樣一鞭一鞭的抽下去,看得圍觀的人心都不忍,而男奴卻是連眉毛皺都不皺一下。那些觀望的大姑娘看得不忍得眼睛都快滴出水來。恨不得就將那冷俊的男子買下來,可惜一個大姑娘買男人,傳出去名聲可要毀了,所以她們隻好忍了。
“真是個不識抬舉的賤骨頭,大爺看上你是你幾輩子休來的福分,有多少人想爬上大爺的床,大爺可是連正眼瞧都不想瞧呢。今日本大爺偏是要定你了。”
那個粗鄙不堪的胖男人趾高氣昂,財大氣粗的模樣,看得葉寧一陣反胃。方才她的注意力全放到了男奴身上,可是沒有注意到旁邊還有個好男風的買主。翦水寒眸閃過一絲星芒,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她最是見不得如此齷齪褻狎之輩,既然對方喜歡呆在床上,那她還不成全。於是沉聲喚來隨行的侍衛長,如此這般的交代了一番,唇角漾起一抹淡若雲煙的笑容。
車廂裏寶笙還在喋喋不休地罵著那個猥瑣的胖男人。葉寧調整了下靠姿,目光淡淡地掃視了一眼男奴,沒想到對方也正在看她。波瀾不驚的眼神,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眼珠烏黑明亮像琉璃一般,流光溢彩。
葉寧放下簾子,眸底掠過淡淡的笑意,仿佛帶著某種嘲弄一般,一現即隱。那樣熟悉的眼神,她在第一次打量他時便已經認出來了。船頭上玄衣男子,仿若地獄使者般,臉上的銀麵遮住了大半隻眼睛,隻能看到陰影下漆黑的眼珠,波瀾不驚。這雙波瀾不驚的眼睛讓她記憶猶新。精心布置的一個局,既然被她識破了,她斷沒有再走進去的理由,不過方才一瞬間她又改變了主意,所以她才喚來了侍衛長。被長長蝶羽縈繞的水晶般的眸子閃爍出智慧狡黠的光芒。葉寧在心裏嘿嘿一笑,你有張良計,我有過雲梯。我倒要看看咱們誰玩誰。
不消片刻,便有殺豬般的吼叫聲和板子打在屁肉的噗噗聲傳來。葉寧勾了勾唇,八十杖打下去,這個猥瑣的胖男人注定後半生是要在床上過活了。一旁的寶笙頓覺大快人心。
“回大人,那個賣男奴的漢子要價是三十兩銀子,而那個男奴卻說要想買下他,開價五千兩。”這時,侍衛長在車外沉聲稟報。
“什麽?五千兩?隻不過一個男奴的身份也敢獅子大開可口?”寶笙一聽,頓時不樂意了。雖然她覺得這個男奴長得很帥,此刻境況很可憐。自家小姐好心好意地想救他脫離苦海,可對方也不能趁機勒索吧。
一旁的秋霜雖沒有開口,卻也是驚得合不攏嘴。要價這麽高要是不買怎麽辦?
“無妨,這裏是五千兩,你去將他買下,帶過來。”葉寧探手從袖子裏取出五千兩的銀票遞給侍衛長,說得雲淡風輕,眼睛眨都不眨。心裏卻冷笑連連。五千兩已經夠她在京城買下一座不小的宅院了。既然對方要價這麽高,自己投資了出去,總得連本帶息地撈回來。她可是從不做賠本的生意。
寶笙抿了抿唇,沒說什麽,她相信小姐這樣做自有她的道理。而旁邊的秋霜則像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這些則都沒有逃過葉寧的眼睛。
外麵的侍衛長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收好銀票,震驚而去。雖然知道尚書大人私下經營了一家茶樓,生意特別紅火,每月的銀兩是白花花的進。可有錢也不能這樣揮霍吧。五千兩買個男奴?他搖了搖頭,算了,他還是辦好自己的差事得了。
剛才葉寧已經讓侍衛長吩咐下去,原地停留。如此的官家排場,吸引了更多百姓圍觀議論。當他們聽說馬車裏的欽差大人要用五千兩買一個男奴,頓時議論聲如潮水襲來。五千兩的白銀是她們這輩子做夢都不敢奢求能夢到。這位欽差大人竟然用五千兩白銀去買一個身份低賤的男奴。奴隸的身份可是比他們普通百姓的身份還要低出許多呢。這欽差大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於是就流出了不同版本的爭論。有說欽差大人菩薩心腸,見到可憐之人不惜重價也要解救;也有說欽差大人利用官銀肆意揮霍,是個大貪官;但更多的人偏向於認為欽差大人好男風,看上了這個男奴。於是,所以人都不約而同地再次打量那個男奴,果然,他們越看越覺得男奴長得好看。細細一想,好像第三種版本的可信度更高一些呢。於是這位欽差大人的形象在圍觀百姓的心目中更加惡劣了,簡直成了不折不扣貪財好色的典型貪官,就快惹得天怒人怨了。
看著那些百姓指指點點地汙蔑自家小姐,說得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坐在車裏的寶笙氣得雙手叉腰,恨不得下車跑出去撕爛那些亂說的嘴巴。葉寧對寶笙的忠心護主暗自感動,麵上隻淡淡說:“話還不是由人隨意說的。何必管他們。”
寶笙卻就是不甘,隻好獨自在一旁生悶氣。過了一會兒,侍衛長一臉為難地跑到馬車前,“大人,那男奴說必須將這些銀票換成銀兩,他要給賣奴隸的漢子還三十兩銀子。”侍衛長說著,語氣不覺帶了一絲惱火。這個男奴真是不知好歹,大人難得肯花這麽多銀兩買他,竟然還在那裏討價還價,搞得麻煩一大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無妨,你去附近的錢莊將銀票換了。就按他說的辦。”葉寧不以為然地笑笑,反正現在她已經被摸黑了,也不介意再耽擱一些時間。被她買下來,她便有的是法子整治那個毀她聲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