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聞青笛(上)
堂上傳來板子擊打皮肉上的悶鈍聲和殺豬般的求饒聲。圍觀的的人頓覺大快人心。杖責四十大板後,葉寧麵上含怒,聲音冷然,“爾等還不從實招來?”
“回青天大老爺,我們也是受他人指使。”挨了這麽多板子,賽春花終於意識到命比錢貴,她扭過頭,在衙門口圍觀的群眾裏像是搜尋著什麽人。
圍觀中的兩人見事情即將敗露,鬼祟著就想趕緊溜之大吉。葉寧一雙利如刀刃的眸子快速掃向昨晚那個一臉胡茬的漢子和同黨,厲喝道:“來人,還不將那可疑之人拿下。”
葉寧將手一揮,左右的差役一擁而上,將衙門口鬼祟的兩人擒拿,然後按倒在堂下。二人頓時被嚇得魂不附體,額頭上的冷汗吧嗒吧嗒地往下流。驚堂木一拍,葉寧目光如炬道:“你二人是何人?”
方才二人見識到葉寧的雷厲風行和狠辣明絕,心知終要真相大白還不如早早招供免受些皮肉之苦。一念至此,那胡茬漢子聲音打顫道:“回大人,草民二人都是相府的下人。”
“哦?”葉寧表現出極度的詫異,隨即正色道,“方才衙門外為何鬼鬼祟祟,還不從實招來!”
台下旁聽的蘇子謙和楚天羽忍住笑意,不禁讚歎道:她滿腹謀篇,這會兒又佯裝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論心思慧黠玲瓏,她當真要數西池國第一人了。
胡茬漢子沉吟片刻,整理好話語,才怯怯道:“隻因我家少爺看上了朱清的娘子,想著若是朱清被判罪入獄,得到他家娘子便會省去不少麻煩,所以……”
葉寧冷哼打斷道:“所以你買通他們打算陷害朱清!”
胡茬漢子沉默著點頭,一旁的朱清頓時又驚又怒,回身一把抓住跪在他後麵的胡茬漢子,撕扯著衣襟道:“相府欺人太甚,試問天理何在?”
葉寧一拍驚堂木,揚聲道:“朱清你莫要激動,本官自會依法論處,還你一個公道。”
“謝謝青天大老爺,謝謝青天大老爺。”朱清喜極而泣,磕頭如搗蒜。
葉寧不再看他,兀自說道:“案情的來龍去脈已然揭曉,相府少爺垂涎朱清之妻,買通他人設計陷害朱清。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相府的少爺,可見董丞相管教不嚴,罪加一等,本官現宣判——”
頓住話音,葉寧將目光投向楚天羽,意料之中,楚天羽拋給她一記“你自己看著辦”的眼神,於是收回目光,輕咳一聲繼續道:“本官宣判,朱清無罪釋放,另外那一百兩銀子作為相府賠償的醫藥費。相府的兩名下人幫主行凶,實在可惡,拉下去杖責五十大板。至於相府的少爺——”
葉寧唇角漾開一抹深長笑意,眸中幾個變幻,卻遲遲不語,頓時急壞了聽候宣判的眾人。董丞相乃兩朝元老,朝中權貴,他一介後輩晚生,如何與之抗衡?難道他會傻到斷送自己的錦繡前程,和董丞相過不去?眾人矛盾之極,糾結難言。他們既不希望失去如此出眾的狀元郎,但也不想讓那買凶之人逍遙法外。難道,這世間真是公道難存了?
清淡的眸光快速掃過眾人複雜的神色,葉寧笑意更濃,“古有‘負荊請罪’,成全了廉頗、藺相如的友誼,成為了流芳千古的佳話。”眾人瞬間怔愣,狀元公正在判案,怎麽會平白說出負荊請罪的典故,難道她是裝瘋賣傻還是真的怕得罪權貴嚇傻了?
堂下旁聽的蘇子謙和楚天羽情不自禁地搖頭,臉上隱忍著笑意,帶了幸災樂禍的意外。兩人已隱隱猜出葉寧意欲何為了。這個葉寧刁鑽古怪,這下恐怕董丞相的老臉要丟盡了。
果然,隻聽葉寧說道:“西池國一向奉行官民一家親,官民同樂。本官現宣判相府的少爺杖責六十大板,然後前往朱清家負荊請罪。本官相信這樣的判處必然也能夠成為一段佳話。”琉璃般的眼瞳閃過一道慧黠的光芒,相府這下要臭名昭著了。
“多謝葉青天秉公辦理,還草民清白。”朱清潸然淚下,這下出了個不阿權貴的葉青天,京城百姓有福了。
被朱清這樣一喚,那些圍在衙門口的百姓頓時群情激昂,關於“葉青天”的叫喊此起彼伏。葉寧在聲浪如潮的叫喊中走下公堂,挑眉語氣冷硬道:“爾等還不快去相府將人帶來,杖刑準備。”
公堂上的一幹差役頓時麵現難色。董丞相權貴顯赫,況且老年得子,平日心疼得跟寶貝似的,現在公然去府上抓他寶貝兒子,肯定要開罪董丞相了。
“還不快去,一個個腦袋都想搬家了?”楚天羽臉色瞬間沉鬱下來,寒冽得如同冬日的冰窟。
一幹差役被帝王的威嚴震懾,趕緊領命出了衙門前往丞相府了。
“皇上英名,林青天明察秋毫。”衙門口的百姓頓時臣服跪拜。
震徹蒼穹的呐喊聲在整個順天府久久徘徊不散。衙門外長空萬裏,風過無痕,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