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真相
燈突然亮了。
燈光驅逐了一片濃鬱得幾乎化不開的黑暗，可她的眼神也被可怕的燈光刺傷了。
緩緩睜開，又再度閉上。
耳畔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夢兒？醒了？”
她再度睜開雙眼，看向四周的環境，突然感覺有些夢幻。
這裏……居然是她的家，更是她闊別已久的地方。
她曾經在這裏度過無數個春秋，就算自己去外地上學，父親都仍然完好地保存著房間之中 的一切，這兒有她從小到大所有的記憶，無論是她曾經閱讀過的圖書、漫畫、亦或者曾經最喜歡的報紙，仍然都安然無恙的存在著。
她的小衣櫃之中，那些漂亮的衣服幹幹淨淨地掛著，而鞋櫃中的鞋子也都是一塵不染……在這個熟悉的地方，曾經住著她和她最愛的人。
以前，好朋友們都拿這件事來笑道：“夢兒，你往後若是和丈夫有什麽爭吵，說回家就可以回家了~”
因為這裏一應俱全，是她最溫暖的小世界。
可是為什麽，葉夢明明回到了這個世界，卻完全沒有感覺到熟悉的溫暖，而陌生的寒冷席卷了所有的一切，讓她忍不住瑟瑟發抖。
她的身邊有一把小小的凳子，凳子上坐著一個男人。
這個曾經是她第二熟悉的人，此刻的眉目竟讓她陌生的害怕。
他看起來有些焦慮，輕步走了過來，男人似乎有些愧疚和不安：“夢兒，你已經整整睡了兩天了……現在感覺怎麽樣？好些了沒？葉伯父的事我們也很難過……但是事情以經過去了……你……還是盡快好起來吧。”
葉夢怔怔的看著這個男人，他也關切地望著她。
過了好久，葉夢才緩緩張開嘴，聲音嘶啞地問：“……我爸爸呢……”
對方似乎也因為這個問題而怔了怔，過了會兒才道：“伯父已經火化了。”
火化了……
葉夢反應不過來似的，反複咀嚼了好多遍，才失聲叫道：“火化！”
他們……他們怎麽可以讓父親完好的屍體變成一攤灰燼！都說讓她節哀順變，可是……他們竟然這樣對他……她甚至沒有機會再看一眼父親……
“你們憑什麽……憑什麽火化……他……”她泣不成聲。
人一旦去世，當然要進行火化。何況現在的氣溫高的厲害，一旦不火化，就會立刻腐敗，產生特殊的氣味。
要知道，現在可正是秋老虎的季節。
“為什麽！為什麽不讓我看看父親……你們憑什麽剝奪我最後一麵的機會……啊！！！”她淒厲尖叫著，痛哭流涕。
嘶啞的聲線中透著濃烈的絕望和痛苦。
“對不起，夢兒……是我父親替你做的決定，你已經昏迷兩天了，伯父恐怕等不了你這麽久，所以……而且，你當時神態不好，我們都很擔心你……先替你做了決定，也是為你好……”
哈……
為她好是麽？
若真是為她好，他又是圖什麽？
她和周家不是早就恩斷義絕了麽？
她曾經算是周子雷的夫人，那時候他替她做主也就罷了。可現在，他們憑什麽？他們之間不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了麽？
她為什麽會受刺激，為什麽會神色不好，他難道不清楚嗎？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她把電話打了一個又一個，可是，沒有人關心她，也沒有人管過她……
現在出現了？他們不覺得太晚了嗎？
是怕她鬧事吧？是怕她把一切都鬧大了，周家成為最大的醜角吧？
可是他們又是憑什麽，能將一切都替葉夢先入為主。
憑什麽！
她淒厲地哭著，視線死死落在他的身上。
周子雷始終低著頭，似乎不敢看她。
過了好久，他才有些愧疚的開了口： “夢兒，我們是最近才明白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伯父之前給我打了個電話，把當年的事情都告訴我們了。他說，陸文顯是馮文才的親生兒子，這麽多年以來，改頭換麵，就是為了如今的報複……
“周家、葉家還有馮家本就是結識多年的夥伴，大家對於彼此都了解，當年的事，誰都清楚……但是誰也想不到，馮文才竟然會有一個這樣善於掩藏的好兒子，用盡手段，隻為今天能夠扳倒伯父……唉，夢兒，對不起，我們當初的確是覺得你說的事情太過於匪夷所思，沒辦法相信……
“事已至此，葉夢，你節哀順便吧……父親已經明白了來龍去脈，他會為你解決接下來的事的，你不用擔心伯父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夢兒。”
他上下兩片嘴唇翻飛，片刻不停地講述著些東西，可她聽了半天，始終雲裏霧裏，完全無法搞懂。
周子雷見狀，便從身上拿出了一封信。
葉夢見他遞了過來，便也伸過手接住，緩緩將其打開。
“夢兒，你若是不相信，就自己看看吧，一切真相，都寫在上麵了。”他沉聲道。
葉夢緩緩打開信封，從中取出薄薄兩頁紙。
紙上的字跡力透紙背，看起來寫信之人文學造詣很高，每一個字都龍飛鳳舞，別有風格，她看得出來，這是父親的字跡。
就算他當時病入膏肓，風燭殘年，字跡也仍舊沒有虛弱的跡象。
周子雷沉沉地歎息道：“夢兒……當時，我雖然有查過陸文顯這個人的背景，但是不管我找的是怎樣的人物，都無法探索出來他的曾經，雖然我一度感覺奇怪，但是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這個潛伏多年的家夥，一擊即中。”
“唉……葉夢……也算是造化弄人。當時我沒有選擇從始至終都相信你，才造成了如今這個局麵。”
葉夢麻木的聽他說著，手中則是慢騰騰的將信展開。
一字一字念出來，葉夢的表情從麻木而絕望，變成一臉震驚。
簡單幾頁信紙之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跡，將當年葉國光和馮文才之間所有的恩怨都寫得一清二楚，絕無遺漏。那是多麽慘烈而殘酷的年代，所有人如同吸血鬼一般，拚命去吸取別人的鮮血，換來自己的安居樂意……
讀到最後，字跡已經看不清了。
本該瀟灑的文字，被水霧氤氳成了一大片，什麽都不看清了。
那水霧，大概是她父親的淚水吧……
直到臨死，葉國光的心中，幾乎什麽都不曾再想了。
他唯一念叨的，隻有“夢兒”二字。
他是那樣迫切地希望能夠再見她一麵，可是……就這麽簡單的要求，都沒能得到實現。
他是帶著遺憾離開的。
葉夢反反複複看了一遍又緊接著一遍，最後，她臉色死灰地將信紙放回了信封之中，再無言語。
這哪裏是信，這分明就是父親的遺言啊。
周子雷勸慰地說：“夢兒，伯父在信上已經說了，陸文顯已經答應，此後不會再為難你，但是你們畢竟是在同一個城市……難免有可能遇上這個惡魔。所以……父親問你，願不願意出國去，好徹底和他此生不見，避免發生任何不可控的意外。”
她低著頭，看著手中的信封。
“夢兒，這件事就這樣吧……隻要你能好好的，伯父會在天堂安息的……而且，陸文顯如今關係網脈絡廣大，你沒法跟這種人去鬥……”
他似乎覺察到了她報複的心。
可是她怎麽報複呢？她對陸文顯來說，毫無傷害力。
“夢兒，你節哀順變吧。最近就在家裏養養身體，注意休息，任何麻煩，我會幫你解決。”
葉夢突然抬頭看向他，笑容淒淒。
“周子雷，你幫我？你憑什麽幫我？你是我的什麽人嗎？”
“夢兒……”
他被問住了，竟當場啞口無言。
是的，他們之間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他如今可以站在她的麵前，甚至說願意為她解決之後的那些瑣事，都不過是因為，當年的葉國光和周濟民是故人，他們周家如今願意送個人情。
他早已經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了，不是麽？
周子雷看著葉夢，目光遲疑。
他頓了一會兒，突然認真問道：“夢兒，我們，還可以從頭再來的……”
從頭再來？
怎麽再來？
回不去了，從他沒有相信她開始，到了現在，她一步一步陷進了陸文顯的局中——一切便都再也回不去了。
周子雷試圖抱住她：“夢兒，我剛剛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刻，就再也沒有怪過你了。我已經……原諒你了。”
她向後一退，躲開他的擁抱，聲音冰冷：“怪我？周子雷，你憑什麽怪我？另外——我做我的事，有什麽要你原諒的？”
“……”周子雷啞口無言。
當時發生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她被陌生男人算計的那一瞬間，她驚惶無措，第一反應是找周子雷來解救自己。
可是，就是她最信賴的這個他，不光沒有把她解救出陷阱，還親手把她推了回去，讓她越陷越深。
更是他賜予了她兩個月被囚禁的生活，如果不是他的步步緊逼，她也不會絕望到，選擇深入敵後，得到確切的答案後和陸文顯生死相搏。
他從來不曾相信過她，也不曾給過她任何實質性的保護。
他甚至不願意聽她說出真相，就連最後一次相信了她，卻也沒有更進一步將她從地獄之中解救而出。
而如今，他卻是站在這裏對她說，他可以原諒她。
她有什麽值得他原諒的？！
他算什麽東西？！
難道，就是因為她葉夢被陸文顯拿下了，初夜也被這個惡魔一樣的男人設計奪走了，她就罪不可恕、罪大惡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