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傾聽故事
甘鬆還是步履艱難的回了房間,沒有回答救還是不救。可是鄭綰卻看到了他眼裏的掙紮,在這皇宮裏,誰還沒有一段讓人刻骨銘心的故事呢?隻看他願不願意說給你聽。
她想要聽甘鬆的故事,但現在她要先去找一個人。
潞王殿前的侍衛攔住正在探頭探腦的鄭綰,嚴聲道:“站住,什麽人!”
鄭綰剛要回話,裏麵便傳來朱翊鏐的聲音:“是鄭綰嗎?讓她進來吧。”
鄭綰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見,頻頻點頭,然後匆匆走過侍衛身邊,竟然也不忘告訴他:“我就叫鄭綰。”
潞王殿內一片狼藉,地上躺著好多個花花綠綠的瓶瓶罐罐,而此時的朱翊鏐正抱著一個酒壺潸然淚下。
鄭綰將那些瓶瓶罐罐踢得乒乓亂響,搶過他的酒壺道:“你怎麽能醺酒?”
朱翊鏐倒是沒有搶回酒壺,而是淡淡的說:“就是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花了我五年的時間,整整五年啊。宮裏的禦醫全都被我召見過,我還派人打探所有入宮的人,凡是回報哪個人有點醫術或者曾經得過什麽病治好了,我都會命人將他們請來,綁來。我將他們所說的藥方記下來,問過甘鬆在重新調配方子。可一直到今天這些還都是廢物一堆。”
鄭綰拿起最近的小花瓶,那上麵貼著一小方宣紙,用好看的字寫著什麽藥配什麽藥,然後看向他道:“你做這些大家隻是認為你在揭人傷疤而已。”
“你說的對,在別人眼中我就是這紫禁城的夢魘。”朱翊鏐說著情緒明顯激動起來,猛的站起來狠命的踢著那些瓶瓶罐罐:“我多想正在忍受著毒發折磨的人是我,是我!”
他是全天下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王爺,驕傲的皇族,可是又有誰會看到他的眼淚,壞壞的眼神裏恐怕藏著的是這天底下最純潔的親情。
鄭綰隻是想拉著他是朱翊鈞弟弟的身份去找甘鬆,卻沒想到又聽了一個這樣的故事。
“朱翊鏐,看著我。”她抓過朱翊鏐的衣袖,拚命的讓他冷靜,用不可置疑的眼神望著他,問:“你想不想救你的哥哥,要不要?”
朱翊鏐呆愣了一會兒,驚訝的問:“你有辦法是嗎?”
鄭綰隻覺得自己快被他搖散了架一般,道:“我沒有辦法,但有一個人能。”
“誰!”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甘鬆。”
鄭綰就知道朱翊鏐會不相信,但是他隨即便失望的表情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這是一點也不相信的意思啊。
朱翊鏐沉重的搖搖頭:“他已經沒有辦法了。”
鄭綰將腳邊的小綠瓶踢遠,聽到它落地的清脆聲才道:“你的故事很讓我難忘,相信他的故事也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
朱翊鏐一拍腦門,站起來拉過她的手就要走。
“等等。”
鄭綰將地上的酒壺抱在懷裏。
“這是?”
朱翊鏐有些不明所以。
“找他喝酒去,我想酒也是他現在最需要的。”
鄭綰對著朱翊鏐吐了吐舌頭。
看著甘鬆半掩的房門,鄭綰和朱翊鏐相視一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鄭綰你什麽時候不管閑事呢?”甘鬆從屏風後麵走出來,看著不經主人允許便圍坐在桌子旁的兩個人。
“喏”鄭綰晃了晃手中的酒壺,道:“我們三個今晚痛飲一場如何?”她並沒有回答甘鬆的問題,其實也並不需回答。
“也不知道誰上次喝酒喝的倒在地上了。”甘鬆調侃著鄭綰,朱翊鏐卻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
“本姑娘舍命陪君子不賴吧。”說著,鄭綰將桌上的杯子倒正過來,將兩個杯子斟滿酒,一個杯子倒上茶水。
朱翊鏐在鄭綰威脅的眼神下隻好接過了茶水杯,可憐他堂堂的王爺此時卻吃著啞巴虧。
甘鬆笑了笑,接過酒杯,湊到鼻間聞了聞,道:“好酒,可是我已經七年不沾它了。”
“今日需要它不是嗎?”鄭綰舉起酒杯,笑看著甘鬆。
甘鬆不得不承認鄭綰其實很美,除了讓人看著舒心的臉龐,隨意、掘強、善解人意讓她有著最真實的美。將手中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響聲,哈哈大笑道:“知我者,鄭綰也。”
鄭綰又將酒杯和朱翊鏐碰了下,示意他,喝了杯中的茶。
可憐他堂堂的大明朝王爺,就這樣屈服在了這個小女子的眼神下。
三個人一飲而盡。再倒滿酒已是感慨萬千。
“以前飲酒的時候,師傅總是罵我無可救藥。”甘鬆似乎想起了很多事,苦笑著問:“你知道我為什麽叫甘鬆嗎?”
鄭綰和朱翊鏐都搖搖頭,他們隻要做他的傾訴者就好。
“民間盛傳鳳凰可以再生,它不吃花草果實,以乳香為實,在降生五百年後它會落在棕櫚樹頂端的橡木枝上為自己搭建一個巢,收集甘鬆等香料鋪入巢內,墊在自己的身下,然後將巢穴點燃,讓自己在火焰中燃燒。當火焰燒盡的時候,鳳凰便可以得到重生,因此人們也稱鳳凰為‘不死鳥’,而甘鬆便成了‘起死回生’的象征。”
甘鬆將手中的酒均勻的灑在地上,又接著說:“我姓甘,爹便將鬆作為了我的名,主我一生可以逢凶化吉。大一點我拜了一位四處雲遊的郎中為師,因為他說就衝這個名字也要將他畢生所學教於我,而我那時的願望就是成為一名神醫,真的可以擁有起死回生的本領。”
甘鬆將手中的杯子狠命的摔在地上,鄭綰阻止了要站起來的朱翊鏐,搖搖頭,這滿地的破碎,隻怕是他的不堪吧。
“嗬嗬~”甘鬆發出蒼白的笑聲,轉而便已淚流滿麵:“起死回生~娘得了重病,最後的希望便是以毒攻毒,可就因為我喝酒,將娘的藥裏滴落上酒卻不知,娘是笑著喝下的,她說這是她兒子配的,她的病一定很快好起來,毫不猶豫的將藥喝下去,然後……她便痛苦的沒了氣息,多可笑啊,娘給了我生命卻反而讓我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