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入宮（上）
寒訣見末竹似有所思地回來，不禁蹙眉問道：“怎麽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末竹抬頭看他一眼，扯了扯嘴唇，才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們派了人跟著我。”寒訣幹笑了幾聲，解釋道：“我也是擔心你罷了，你千萬別往心裏去。”末竹沉默片刻，問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新結識的是甚麽人？”
寒訣啞然：“我不過派人跟在後麵偷偷看了幾眼而已，怎麽會知道，你自己的朋友自己不知道是甚麽人？”
末竹微微歎了口氣：“他啊，是封戎的太子。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寒訣啊了一聲：“你怎麽會和太子殿下結識的？”
末竹便將當日在街上的來龍去脈一並告訴給了寒訣：“我真沒想到雲墨會是太子的身份，這麽說來，他以後會是封戎的國主？”
寒訣點點頭：“國主膝下隻有一位太子，今後必定會繼承大統。”
末竹深深的蹙起眉頭來：“師兄，那你覺得，我以後是不是離他遠點好？”
寒訣想了想：“皇室這些繁文縟節，怕你一輩子都是學不會的，要是不小心說了冒犯的話，砍你腦袋都有可能。”
末竹一個噤若寒蟬：“但是雲墨說他一個朋友都沒有。”
“這倒也是，深宮圍牆之中，哪交得到坦誠相待的朋友。他現在是太子，還好說話一些，倘若以後登上國主之位，恐怕就不會不顧世俗禮節了。”
末竹解釋道：“雲墨人很好，一點太子的架子都沒有。”
寒訣搖頭一笑：“我不是說了，等他登基之後，這人啊，一旦到了甚麽位置，就會身不由己的做甚麽事了。”
末竹垂下眼去：“你是說，臭薑淮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也是同樣的道理麽？”
寒訣起扇輕扣她的腦袋：“甚麽事你都能扯到薑淮的身上去是不？”
“我還是很想他。”末竹既然提到這裏，就順勢說了下去。
寒訣饒有興致地問道：“我師弟到底有甚麽過人之處，能把你迷得如此神魂顛倒，念念不忘的？還是我姑蘇家對你不夠好，還一直想家？”
末竹接道，“師兄你們對我這麽好，我怎麽還能不滿意，隻是如果人生有得選，我寧可不要榮華富貴，甚麽都可以拱手相讓，隻要能換回薑淮，倒不是他真的有那麽好，我也不知甚麽時候開始，他就住到我心裏去了。在滄水城朝夕相對我並不覺得，如今天各一方，我每每想起他來，就又高興又難過的，就好像……”她稍稍停了停，措辭道，“就好像是心裏一直紮著根繡花細針，不想起來還好，一想起來就覺得尖尖的痛。”她一瞳秋水這麽靜靜地望向寒訣，“師兄，你明白這樣的感覺麽？”
寒訣一怔，笑道：“不明白不明白，迄今為止，師兄的心裏還沒裝過任何人。”
末竹陡然眯眼一笑，一副過來人的口氣，拍了拍寒訣的臂膀：“等師兄以後有了喜歡的人，就知道甚麽叫相思之苦了。”
寒訣睨她這副模樣，是又好氣又好笑：“死丫頭，還教訓起師兄來。那這個太子的事，你準備如何收場？”
末竹撇了撇嘴：“我能想出甚麽好辦法，認都認識了，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你都說了，要是他登上帝位，就不會與我往來，再說，三年後，我就要離開玉蕪了，不是麽？”
“是啊是啊。”寒訣一聲輕歎，“三年後你就要走了。”
末竹調侃道：“怎麽師兄舍不得我走了？”
寒訣哈哈大笑起來：“少在那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不過話說回來，你要是走了之後，姑蘇府肯定又要冷清下來，說不定到時我會特別想念你的大嗓門。”
末竹氣鼓鼓地回道：“你說誰大嗓門，你再說一遍！”一句高過一句。
寒訣一副事實擺在眼前的模樣：“我耳朵都要被你喊聾了，你還問我誰是大嗓門？”
這兩人嬉笑打鬧的場景盡落在倩心的眼中，她站在回廊一角，“哢嚓”一聲，折斷了近處的一根樹枝，跺腳離去。
這以後，雲墨再沒來找過末竹，偶爾會托人送一兩封書信到姑蘇府中，不過字句隱晦艱澀，末竹大多是讀不明白的，隻看出個大概，就是他幾乎被軟禁在宮中，逃是逃不出來了，還說很想念醉豐源的菜肴甚麽的。
末竹想想他也倒是挺可憐的。
仿佛是得到了人人豔羨的一切，而事實上，坐擁一場空繁華。
轉眼秋盡冬來，玉蕪城落起小雪來，到處寒梅吐蕊，清香異常。
姑蘇老爺開始整理要獻入宮中的美玉珠寶。姑蘇夫人讓裁縫給寒訣與末竹量體裁衣，做進宮時候穿的衣裳。
末竹朝手心嗬口熱氣，問道：“伯母，我也要進宮麽？”
姑蘇夫人拿了個小小的暖手爐，放到末竹手中：“當然要一起去，我早就把你看作是我姑蘇家的人了。玉蕪的冬天比滄水要冷吧？”
末竹愜意地捧著暖爐，歎道：“何止冷一點半點，我都不敢出去，一不小心鼻子就凍掉在外麵了。”
寒訣在一旁大笑起來，口裏團團白氣，說道：“放心，師兄我一定幫你撿回來，再給你安回去。”
姑蘇夫人笑了一會兒，對末竹說：“城中也隻有我們幾個大家族才得聖恩，年末可以進宮麵聖。宮裏有宮裏的規矩，你跟著寒訣，到了大殿上，隻須跪著，千萬別開口說話。”
寒訣說道：“娘，這離進宮還有段時間，你說得這麽早幹嘛。”
“你又不是不知這丫頭，左耳進右耳出的，不多說幾遍，冒犯了聖上可是殺頭大罪。”姑蘇夫人說得是末竹的不好，卻寵愛萬分，“家裏隨她怎麽鬧，到外麵去還是要注意些的，末竹，是吧？”
末竹嘻嘻一笑：“放心，我會牢記在心裏的。”
寒訣歎氣：“你要是真能說話算話，我可就放心了，哪回不是拍著心口打包票，一回頭就闖禍。”
末竹吐了吐舌頭：“老天待我不薄，是走到哪都有幫我收拾殘局的人。”
“你呀你呀。”寒訣忍不住歎了口氣，“總有天你要自己拾掇，沒人幫你，看你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