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牢獄（下）

  末竹眼睜睜地看著娘親的骨灰散落一地，頓時灑出淚來。


  蕭翼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嘖嘖，真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啊。”


  末竹抬起眼來，突地拔下頭上的發簪子，狠狠刺向蕭翼。


  蕭翼哪料得到眼前這纖弱丫頭會起殺心，一時躲避不及，那柄簪子沒進腹中，慌忙抬手一掌，將末竹拍了出去，後退幾步才站穩了步子，低頭一看，衣上滲出鮮血來，刹那怒火攻心，罵道：“小騷蹄子，你敢傷大爺我！”


  牢頭見蕭翼受傷，也慌了起來，衝上前一把拎起末竹，抬手就是一記耳光，扇得她嘴角淌血，耳朵嗡嗡作響。


  “把她給大爺我丟到牢裏去！老子要她這輩子都出不去！”蕭翼瘋紅了眼，厲聲叫道。


  牢頭回道：“蕭大人，你放心，我先差幾個小的陪您去瞧大夫去。”


  蕭翼咬牙拔出簪子，起手摔在地上，捂著傷口走出了大牢。


  牢頭對著末竹獰笑一聲：“你這不知好歹的臭丫頭，蕭大人對你有意，你不好好奉承，還敢刺傷他，這輩子你休想再重見天日！”說罷，從腰上拿下鑰匙，抓著末竹，打開牢門，一把將她丟了進去。


  末竹摔進稻草堆中，好不容易才爬起來，半邊臉高腫，目中盡是怒淚，抓著欄杆，罵道：“你們害死我娘，將來不得好死！”


  牢頭居高臨下看她，一臉鄙夷：“少廢話，我倒希望你能留著命看老子怎麽個不得好死法！”說罷，抬手召來一個小衙役，吩咐道，“把門口那堆骨灰去掃幹淨，免得沾晦氣。”


  末竹死死抓著木柵欄，急聲說道：“不要毀我娘親的骨灰！”


  牢頭冷聲一笑，得意地扭頭而去，任憑末竹在身後撕心裂肺地喊叫。


  隔壁牢房裏的人罵道：“叫什麽叫！吵死人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末竹眼瞅著小衙役掃帚一揮，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哭道：“你們也是有爹有娘的，為甚麽要這樣！”


  那小衙役倒也心善，抬頭見牢頭揚長離去，從懷裏取出一方巾帕來，迅速地把地上的骨灰包好，快步跑到末竹跟前，輕聲說道：“別哭別哭，小姑娘，你收好，可千萬別被牢頭大人瞧見了，不然我就要倒黴了。”


  末竹伸手捧過來，喜極而泣：“謝謝，謝謝你。”


  小衙役靦腆一笑：“我沒讀過甚麽書，大道理不懂得，換作其他人也會這麽做的。”他四下一看，“我幫你去告知你家裏人罷，否則，死在這說不定都沒人知道。”


  末竹低頭望著手裏混入泥塵的骨灰，心頭萬千悲慟，收好放入懷中，答道：“我家住在城外桃林的小宅中，家中人叫薑淮，若是你找不到他，就去船廠司馬家找司馬陵。”


  小衙役點點頭：“要是司馬家出麵，興許還有轉機。”他想了想，又說道，“小姑娘，你千萬不要再和他們起衝突了。”


  末竹怔怔墜淚，低聲道謝。


  小衙役再次環顧左右，才起身匆匆離去。


  末竹又委屈又痛楚，萎頓在地，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布包，顫聲低語：“娘，末竹不孝，你枉死不能給你討回公道，還讓你今天又受此屈辱。”


  小衙役出了牢房，一路到城外桃林，在那林中兜兜轉轉，差點迷路，好不容易才摸到宅前，隻見大門緊閉，高聲叫道：“薑淮薑先生可在家？”等了好半天不見人作答，心想：“莫非是不在家？”隻好退身準備前往司馬家。


  原來薑淮起身後不見末竹，恍然想起昨夜她念叨要去接娘親的骨灰，卻遲遲不見她歸來，有些著急，到了府衙打聽，那牢頭卻說她沒有去過，於是轉而到了司馬家，也沒看到末竹，隱隱心中有些許不安起來。


  月禾正在跟文纖學沏茶，手忙腳亂的，一會翻了熱水，一會倒了茶葉，哪裏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模樣，索性嘴一嘟，說道：“我不玩了。”


  司馬陵瞧著她，心道：“怎麽月家大小姐泡個茶都不會？”


  文纖利索地收拾桌上的狼藉，溫和笑道：“月禾小姐要是學不會不打緊，以後文纖沏茶就是了。”


  薑淮蹙著眉頭，歎氣道：“司馬陵，你說小末竹會跑到哪去？”


  “你今天是怎麽了？”司馬陵脫口問道，“平時那丫頭也到處溜達，不見你這麽擔心過。”


  薑淮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總覺得有甚麽事發生了。”


  司馬陵一笑：“牽腸掛肚甚麽的果真就是容易想得多。”


  正說著，一家丁跑到門口，說道：“少爺，外麵有個小衙役求見。”


  薑淮一聽衙役就霍得站了起來，也顧不得身份，急忙說道：“快，快讓他進來。”


  小衙役不一會隨家丁走了過來，說道：“我叫二虎，在府衙當差，托一個小姑娘來給你們報個信。”


  “小姑娘？”薑淮忙問道，“她可是末竹？”


  二虎搖搖頭：“我不知道那姑娘叫甚麽名字，她今天去牢中接她娘親的骨灰，沒想得罪了回城省親的蕭翼蕭大人，被打入大牢了，我去了她說的城外大宅找薑淮，但是沒人，又按她說的來了司馬府。”


  薑淮急道：“末竹她現在怎麽樣？”


  “蕭大人打碎了她娘親的骨灰壇子，小姑娘一急，用簪子刺傷了蕭大人，牢頭說她這輩子都別想出大牢了！”


  薑淮手一抖，正要開口，卻見司馬老爺緩步走來，見了衙役，冷掃司馬陵一眼：“怎麽，惹了官非了？”


  司馬陵道：“爹，末竹出事了。”


  司馬老爺哼了一聲：“那丫頭口無遮攔，莽莽撞撞，不出事才奇怪。”


  “爹，末竹這回傷了甚麽蕭大人，被投到大牢裏去了。”


  二虎接道：“蕭大人是護國營的營長，聽說最近又升了官品，在都城還有親戚當大官。”


  司馬老爺想了想，問道：“是叫蕭翼麽？”


  二虎點了點頭：“正是。”


  薑淮急忙問道：“司馬伯伯，你能不能出麵幫忙說個情，讓他放過小末竹？”


  “我早看那丫頭不順眼了。”司馬老爺說道，“讓她在大牢裏待上段時間，收斂收斂她那狂妄的性格不為是件好事情。”


  “司馬伯伯，那牢房裏陰森濕冷，小末竹肯定受不住。”


  “是啊，爹，你就幫個忙，算是我們求你了。”


  司馬老爺卻不為所動，對文纖說：“沏茶。”


  一旁的月禾說道：“伯伯，您就幫幫薑淮罷。”司馬老爺一挑眉，問道：“怎麽連你也湊起熱鬧來？”月禾說道：“伯伯，月禾在城中也沒甚麽知心朋友，這大半年來與末竹相處融洽，要是她出了甚麽事，我，我就回離芽！”她目色傷感地說道，“反正如今我父母雙亡，無人掛念，孤苦伶仃……”


  “罷了罷了！”司馬老爺打斷他，“看在月禾的份上，我就幫這丫頭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