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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言和(下)

  一屋內四人,各懷各的心事,司馬陵是不是看看末竹,整顆心都懸著,生怕她又鬧出甚麽事來。過一會,文纖緩步走來,說道:“少爺,薑公子來了。”司馬陵登時鬆了口氣,說道:“快帶他來這。”


  薑淮跟著走到門口,卻不進來,對著末竹笑道:“司馬陵給你買的衣裳果然比我買的好看多了。”


  末竹怏怏不樂地側過身去不說話。


  司馬陵推了她一下:“擺甚麽臭架子,薑淮都來接你了,快跟他回家去。”


  “我不走。”末竹拉長著一張小臉,“我偏不回去。”


  司馬老爺側過身子說道:“薑淮,趕緊帶這臭丫頭走,看見她我都有氣。”


  “呸,我還不稀罕在你家!”末竹一跺腳,撞開司馬陵,衝了出去。


  薑淮伸手沒攔住,匆匆說道:“我先走了。”


  司馬老爺連連搖頭:“沒見過這麽不懂規矩的姑娘。”


  薑淮追著末竹一路出了司馬府,心中暗罵:“笨丫頭,不知又在鬧甚麽,還跑得這麽快。”嘴裏喊道,“小末竹,別跑了,等等我。”


  末竹隻管橫衝直撞,街上行人紛紛躲閃,嘴裏抱怨道:“哎呀呀,走路怎麽不長眼睛!”這話還沒說完,後頭又奔上來一個薑淮,愈發懊惱,忍不住衝著兩人的背影破口大罵。


  終於過了座石橋旁的大柳樹下,薑淮拽到了末竹。


  “丫頭,讓我喘口氣行不。”


  末竹又是又是踹的,叫道:“臭薑淮,你放手!”


  薑淮左躲右閃的,手卻緊緊地抓住她不放,急道:“這一整天的,到底在鬧甚麽,你我之間還有什麽不能說明白麽,非要這麽讓我著急?”


  末竹停了下來,重重地喘著氣:“你會著急我麽,在曲水樓喝喝美酒,又有何宛作伴,高興得年歲都忘記了罷。”


  薑淮挑著眉看她:“話裏帶刺,敢情又是氣何宛?”


  末竹一跺腳:“我就是氣她,就是不許你對她笑,你敢說我和司馬陵走後,你沒有和她說過半句話?”


  “說了啊,我們還坐著聊了好一會兒。”薑淮狡黔地睨著她。


  “好啊好啊,你自己都承認了。”末竹臉上籠起愁苦來,“甚麽無人比我更重,都是說得好聽。”這話一出,心頭萬分委屈,差點就掉出淚來。


  薑淮輕輕歎了口氣,哭笑不得,說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和她說了些甚麽?”


  末竹癟了癟嘴:“我才不聽你們談天說地,情深意切!”


  薑淮神色溫和下來,問道:“你知不知道甚麽叫喜歡一個人?”


  末竹聽了他的話,頓時眼淚就下來,哽咽說道:“你到底還是喜歡上何宛了。”


  薑淮忍不住鬆開一隻手去擦她的眼淚,卻被一掌拍開,聽她既委屈又傷感地說:“既然你喜歡別人,還管我做甚麽,我本來就是孤女,離了你,在滄水城我也能活下去。”


  “傻丫頭!”薑淮提高了聲音,“我說你能不能聽完我的話,再發脾氣?”


  末竹揉著眼睛,眼淚卻越揉越多,索性蹲下身來埋進臂彎中哭了起來,引得行人連連側目。


  薑淮趕緊跟著蹲了下去,抬手扶住她纖細的肩膀:“我的好末竹,別哭了,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


  末竹甕聲甕氣地作答:“你本來就欺負人,還怕別人說。”


  薑淮又長歎了口氣,說道:“今天何宛姑娘在曲水樓問我,把你當作甚麽人看待,我告訴你,末竹是我薑淮這一生最重要的人。你明白麽?我從來都隻把何宛姑娘看作朋友罷了。”


  末竹頓了一頓,從手臂中抬起哭花的小臉來,抽抽嗒嗒地說:“你沒騙我?”


  薑淮習慣性地抬袖給她擦眼淚,邊說:“我騙你有甚麽好處。穿了這麽身好看的裙子,卻哭得跟隻小花貓似的。”說著,伸手扶起她來,“你呀,現在年紀小,懂得少,要是以後碰見真正喜歡的人,就會明白,到底甚麽樣叫喜歡,甚麽樣叫朋友。”


  末竹吸了吸鼻子,小聲說道:“我已經遇見真正喜歡的人了。”


  薑淮故意笑道:“這人總該不會是司馬陵罷。”


  末竹抬手給他重重一拳,喝道:“你明明知道,還非要我親口說麽?”眉頭一蹙,又快哭出來了。


  薑淮歎道:“等你過了十五,再談情事也不晚。”


  末竹看了看他:“你這麽說,就是不喜歡小末竹?”


  薑淮溫和笑道:“說你不懂你還真是不懂,你以後自己會明白,我到底喜不喜歡你,現在我不說。”


  末竹哭一陣跑一陣,肚子咕嚕叫了起來,引得薑淮笑出聲來:“今後別瞎折騰了,吃飯去罷。”末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去,跟著笑了起來,順手扯了下裙擺,怨道:“司馬陵給我買的衣裳好看是好看,就是跑起路來好不方便。”


  “跑起來不方便還跑得這麽快。”薑淮拉開衣領來,“一身都是汗,走走,吃完飯我得回家衝個涼。”


  說罷,牽過末竹的手就走。


  末竹一觸到薑淮厚實寬大的手掌,驀地心砰砰跳了起來。


  而薑淮又何嚐不是。隻想,若是這樣牽著末竹的小手,就算走到天的盡頭都不覺得路途漫長。他側頭看著紅著臉的末竹,天真可愛,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憂慮。


  到第二天, 兩人又親親熱熱地出現在司馬陵的麵前。


  那司馬陵著實摸不著頭腦,忍不住問:“你們兩個,一會鬧一會好的,到底是哪出戲本?”


  薑淮笑而不答,反問:“昨天匆匆瞥了一眼月禾姑娘,都來不及打個招呼,怎麽樣,能相處麽?”


  司馬陵沉默了一會,壓低聲音說道:“能不能相處這麽短時間我倒不知道,就是覺得她怪怪的。”


  此話盡落末竹的耳中,喜聲問道:“怎麽個怪法?”


  “按理說,她是月家獨女,歹說也衣食無憂罷,但是卻特別貪吃,就好像甚麽都沒吃過似的,就連普通的糕點,在她眼中,都是甚麽了不得的美食一般。”


  薑淮聽完看著末竹:“這樣聽來,這個未來表嫂和你肯定有說不完的話。”


  司馬陵眉頭一皺:“說正經的你還開起玩笑來。”


  薑淮笑著搖頭說道:“姑娘家貪個嘴甚麽的都是常事,你別想太多了。”


  司馬陵怔怔地靠坐回位置中:“隻是我自己覺得奇怪罷了,總有說不上來的感覺。”


  薑淮猶豫了一下,問道:“那杜卿的事你準備怎麽辦?”


  司馬陵神色一黯:“我有得選麽?”


  薑淮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抖,輕笑應道:“是啊,命數如此,我們都沒得選。”


  末竹在一邊看著突然神傷的兩人,心中禁不住嘀咕:“他們在說甚麽?”


  司馬陵沉默了片刻,倏忽笑道:“來,喝酒喝酒,車到山前總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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