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話 願逐月華流照君(8)
就在魏文蒼的前額碰到地板欲要重新抬起的那一刻,段虎將何霖朧丟到沙發上,一個箭步就是踩下了魏文蒼的頭顱“我要你磕頭,磕頭懂麽?不是拜菩薩!”
巨大的力道壓得魏文蒼直接與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發出“砰”的悶響,後腦與前額傳來的疼痛差點讓他昏過去。
何霖朧眼睜睜地看著魏文蒼遭受這般侮辱而無能為力,她努力地伸手想抓住什麽,口中發出絕望低如蚊蚋的哀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為什麽會這麽在乎這個熟悉的陌生人,隻是覺得心如刀絞,明明是第一次見麵,她對他的情感就勝過了以往相處過的任何一人――難道這就是愛嗎?還是說,她僅僅是害怕失去這個世界上唯一深愛他的人?
不,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想要段虎死!她無比地渴望段虎能夠原地暴斃!是的,曾經的她隻會逆來順受,從不敢反抗,但現在,在某種情感的催化下,她忽然就對這個養父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恨意。
當初積聚的畏懼有多深,如今爆發的這股怨恨就有多大!簡直是滔滔不絕的山洪,快要淹沒她的腦海了。
段虎仿若未覺,他用腳死死碾著魏文蒼的腦袋,像是在碾一隻螞蟻,等到後者全無動靜後,他終於覺得無趣了,撿起地上的紙巾,從木桌的抽屜裏摸出膠帶,把滴血的右手掌簡單包紮了一下。
繼而他看向何霖朧,怪笑道“臭丫頭,該輪到你了!”
段虎沒走兩步,他就感覺腿上被什麽東西纏住了,讓他寸步難行。
魏文蒼不知何時抱住了段虎的雙腿,力量大得像是垂死之人抓住救命的稻草,他昂起頭顱,無神的眼珠迸發出惡鬼的凶厲“別想……傷害霖朧!”
段虎被魏文蒼嚇得一哆嗦,隨即便是一陣惱怒,他使勁地甩腿,但就是掙脫不了魏文蒼。
“好,很好!”段虎怒不可遏,一個躬身就是揮出左拳朝魏文蒼的臉頰砸了過去。但他的動作略有遲鈍,這一拳被魏文蒼側頭避了過去。
然而魏文蒼的活動空間並不多,脖頸也遠沒有胳膊靈活,段虎很容易就追上了魏文蒼的躲閃速度,他變拳為爪,一把抓住了魏文蒼的頭發,野蠻地往下扯,覺得扯不動後,他又開始賞魏文蒼巴掌。
魏文蒼被扇得牙齦溢血,耳朵嗡嗡作響,他放開左右手,想要反擊,但卻被騰出雙腳的段虎踹中了臉頰。
段虎看著魏文蒼死魚一樣仰翻在地,啐了一口唾沫,轉身走向何霖朧。
何霖朧淚眼婆娑,心仿佛碎成了無數瓣,疼得她咬出了唇血,但她忽然驚喜,因為她看到魏文蒼爬了起來,可她又忽然驚呼,因為魏文蒼再度對段虎發起了衝鋒!
魏文蒼一個猴子偷桃,胳膊伸進了段虎的胯下,然後做出上掏的動作,但也許是狀態不佳,他沒有抓準,給段虎有了反應時間。
“小雜種,你是小強變的嗎?”段虎捉住了魏文蒼的手,反身一腳就是把他踢倒。
“看我踢不死你!”被怒火燒了理智的段虎也顧不得什麽供體買賣生意了,他卯足了勁兒對著魏文蒼的腦袋踢去。
魏文蒼情急之下抱住了頭部,但段虎誓不罷休,越踢越興奮,甚至把他當成了球來踢。
“不要踢了……不要踢了……”何霖朧嚅動著嘴,卻是隻能發出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
她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第六感,她好像預感到了魏文蒼的死亡,她忽然覺得好害怕好害怕,這種害怕超越了她以往的所有情緒,就似乎是魏文蒼死去了,她也會跟著千刀萬剮死去一般。
恨!她好恨!
為什麽,為什麽上天送給了她一個愛的世界,轉眼又要殘忍地剝奪?
尤其是那個人!不可饒恕!不可饒恕!
或許是月亮聽見了何霖朧的心聲,悄悄地將一束朦朧的月光投射在她身上給予安撫,但就在這時,異變發生了。
一般在明亮的燈光下,不論是怎樣的月光都隻能相形見絀,可這束月光例外,它給人的感覺層層疊疊,朦朧卻偏偏耀眼到極致,就像是將天下廣布的月輝都集中在了一處,照出了一片不可侵犯的皎潔。
在它的專屬領域裏,其餘的一切光都被驅逐了出去,不說燈光,哪怕是正午的陽光來了也要退讓三分。
沐浴在這種白月光下,何霖朧淩空而起,身上的傷痕淤腫盡數消失不見,她的皮膚在一刹那柔滑白皙,她那瘋長的青絲如瀑布飛舞,她的臉頰恢複了少女的紅潤,轉瞬間流光溢彩,她的眼眸、鼻梁、小嘴、胸脯、細腰、……皆是上上下下,由內而外地唯美了起來,活似仙女下凡。
依稀地,何霖朧也看見了仙女,不過這個有著絕世無雙身姿的蹁躚仙女,不是她,而是這股神秘力量的上一任主人――九天奔月的嫦娥。
“去吧,我的繼承者,代表月亮,去毀滅你憎惡的人,代表我,去守護你愛的人!”她巧笑倩兮地將何霖朧擁入懷裏,仿佛與她融為了一體。
好溫暖,好冰涼……身體……變得好輕盈,我飛了嗎?何霖朧想。
這並非是她釋放了自然負能,而是在自然能量將她蛻變為怨王的那一刻,她脫離了地球的引力,超脫了世間,因此她飄浮了起來。
即便是背朝何霖朧的段虎都察覺到了不對,他僵硬地扭頭,隻目睹到一片月華。
然後他忽然聽見了一個“死”字,那種悅耳,充滿了冰寒與霸道的天音,帶著萬裏深海般的壓迫,使他的五髒六腑都顫栗著破碎。
段虎的瞳孔驟然渙散,連一句遺言都沒有說出,便七竅流血地倒了下去。
“老魏!”何霖朧跳下沙發,蹲到魏文蒼身邊,推拉著他坐起來,“怎麽樣?有沒有事啊?我,我去叫救護車?”
“不用,我還好。”魏文蒼虛弱地緩了緩,“怎麽回事?”
“他,他死了,是我不小心……”何霖朧吞吞吐吐地說,“我也沒想到他這麽容易就……”
“我知道了,你不用想太多,他是死有餘辜。”魏文蒼平靜地說,雖然他睜不開眼睛,卻也意識到了什麽,“霖朧,現在是幾點了?”
“嗯……”何霖朧瞥了眼段虎手腕的鍾表,“快到九點了。”
“好,霖朧,你不要著急,先聽我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