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安溪和岑旭在酒店餐廳裏談話。


  岑旭把牛皮紙袋放在手邊,也不打開,而是問安溪:“岑舸是不是給你打過電話了?”


  安溪把手機放在桌上,反問他:“你是不是也給我打了十幾通電話?”


  岑旭承認:“是我,我怕你先信了岑舸的謊話,不相信我帶來的證據。”


  他拍了拍牛皮紙袋。


  安溪按亮手機,上麵顯示時間是2029年1月17日,晚上八點五十。


  還有十分鍾到九點。


  “我給你十分鍾時間,麻煩你直接說重點,我沒時間和你浪費。”她目光平靜,態度看著溫和,但話語裏又滿是強勢。


  和岑舸平時作風極像。


  岑旭厭惡的皺了一下眉,下一秒又笑起來,好脾氣道:“行,十分鍾就十分鍾。”


  她打開紙袋,先從裏麵倒出來一個透明的小塑封袋,裏麵裝著藍色的膠囊。


  “你見過這個嗎?”他把膠囊推到安溪麵前。


  安溪掃了一眼,剛要說沒印象,轉念又想起岑舸平時吃的靶向藥,好像就這個模樣。


  給母親掃墓那段時間,安溪和岑舸住了幾天,見她吃過一次。


  岑旭說:“我找人驗過了,這是維C,而不是什麽胃癌靶向藥。”


  他把紙袋裏的檢驗結果也抽出來,擺在安溪麵前給他看。


  “岑舸做檢查的醫院信息鎖得很死,我花了不少錢,拿到了這個。”他又倒出來一份文件,是兩張相片的彩印,關於岑舸的慢性胃炎檢查結果單。


  安溪全都仔細看了一遍,岑舸的診斷結果那一欄寫著“上消化道出血,胃粘膜損傷”之類的專業用語。


  但這不能證明岑舸就沒有胃癌。


  安溪把結果放回去。


  “這能說明什麽?”


  岑旭用指頭用力點了點胃炎檢查結果的日期:“你看這裏。”


  那日期是2028年6月15日。


  安溪沒看出來這日期有什麽不對,岑旭提醒她:“這是蘇梨玉葬禮那一天。”


  安溪瞬間想起來了。


  那天岑舸胃病嚴重到吐血,還以絕食威脅安溪陪她去醫院,之後沒多久,岑舸就和安溪說,她確診了胃癌晚期。


  “胃癌從初期到晚期,再怎麽也得一年時間吧?”岑旭道,“我記得我得到消息,說岑舸胃癌的時候,是七月。隻半個月,岑舸就從慢性胃炎到胃癌晚期,效率可真是不一般的高呢。”


  安溪沒有說話,她把手藏在桌下,用力攥住。


  岑旭笑著問她:“你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就沒覺得奇怪嗎?一個癌症晚期病人,竟然沒有半分病態,天天趾高氣揚的,好像都能踩在腳底下玩弄。”


  安溪盯著桌子,沉默。


  她是懷疑過,隻是想到蘇梨玉也有癌症,但她也沒有露出丁點病態,甚至美容院都照常去。


  “岑舸準備和你複婚。”岑旭道,“這事她和你提了嗎?”


  安溪抬起眼睛,盯著岑旭不接話。


  岑旭自己說:“看來你是不知道。我是從律師那裏聽說的,岑舸準備了很多婚前協議,還做了婚前財產公證,所以我猜她快要和你複婚了,理由估計你也能想到,就說自己要死了之類的,怕財產落入我們這些的私生子手裏,所以和你複婚,這樣的話她的遺產就是你的了。”


  說完岑旭撇嘴,眼底的幸災樂禍以及嘲諷之色完全掩飾不住。


  “但你一定想不到,岑舸是做了財產公證的,所以就算以後她後悔要離婚,你也壓根分不到她的錢。”


  安溪掐著自己左手無名指,麵上平靜:“你還有其他要說的嗎?”


  她再按亮手機,已經九點。


  “十分鍾到了。”


  “別這麽著急嘛,”岑旭道,“岑舸這樣耍你,你就不想報複她嗎?”


  安溪掐手的動作一停:“怎麽報複?”


  岑旭慢慢露出滿是算計的陰冷笑容:“以你現在的名氣,要報複岑舸其實很簡單,曝光她就好了。”


  “2020年的時候,岑舸婚內出軌,扔下流產的你不管,甚至在你流產當天逼你離婚……她做過的這些事,可是實打實的壞透了芯,現在隻要你用你的知名度,把過去的事情曝光出來,讓所有人知道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爛人,輿論自然會壓死她。”


  岑旭誘哄說,“我會幫你把細節都安排好,你隻需要適當賣慘,就能既報複岑舸,又收獲粉絲同情,再來一波名氣高漲……”


  岑舸曾經對安溪做過的事可謂是道德敗壞到喪盡天良,隻要曝光出來,她的名聲必臭,到時候隻要操控好輿論,把岑舸背後的龍躍集團乃至整個岑家,以及岑舸的私人公司一並曝光,輿論罵聲的壓力之下,岑舸必定引咎辭職,退出公司權利中心。


  她一走,岑旭就能接盤了。


  岑旭光是想想,就激動得熱血上湧,恨不得安溪現在就錄個視頻,指出岑舸的道德泯滅,毫無底線,歹毒狠心,再看她被打下神壇,光鮮盡失,淒慘收場的樣子。


  他內心激動,急於報複,可坐在對麵的安溪卻一臉無怨無恨的死氣。


  岑旭心裏的惡意一收,換了副鄙視的嘴臉。


  “不過你倒是讓我很意外啊,岑舸以前那樣對你,你竟然還能原諒她,”他嘖了一聲,嘲諷道,“現在你應該很後悔吧,從頭到尾被岑舸耍得團團轉。”


  安溪麵無表情,半個字也不回。


  岑旭深感無趣,站起身來:“行吧,剩下的你自己想。要不要按我說的報複岑舸,全看你自己。”


  他撇了一眼安溪。


  “不過我勸你,別總是犯賤,太難看了。幾年前這樣,幾年後你還這樣,都三十好幾的人了,總得要點臉。”


  岑旭走後,安溪盯著桌子上留下的文件和膠囊,看了很久很久。


  她心裏異常的平靜,平靜得甚至沒有感到憤怒。


  安溪把檢查結果和檢驗結果並排擺好,一一拍照,再打開岑舸的微信——不,根本不用發過去質問了。


  她早就覺得奇怪了,岑舸不論是外貌還是心理,都沒有一點點絕症患者的樣子。是安溪自己太蠢了,竟然就那麽相信了岑舸的一切說辭。


  岑舸或許對她是真的有感情,但這感情裏攙著令人惡心的毒。


  安溪把岑舸微信刪掉,拉黑號碼,再把桌上的兩份結果撕碎成渣,混著維C膠囊,一並扔進垃圾桶。


  安溪回到酒店房間,讓小苗去休息,她自己收拾行李箱。


  她把箱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搬了出來,重新整理一遍,再放回去。


  茶幾上的手機開始震動,有陌生號碼來電。


  安溪沒接。


  電話一遍接一遍的響,響得安溪心煩氣躁,再不能平靜。她啪地一聲合上行李箱,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小溪,”來電人果然是岑舸,“岑旭來找你了嗎?”


  安溪握著手機,在床邊坐下。


  床對麵是落地窗,窗外漆黑,幹淨光潔的玻璃上清晰倒映出她陰沉難看的麵容。


  安溪盯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很快移開,看著地毯問岑舸:“從我回國,你第一次見我開始,中間有沒有騙過我?”


  “小溪,”岑舸聲音裏是努力壓製出來的平靜,“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和你慢慢解釋好嗎,我……”


  “你騙過我。”安溪打斷她,“我剛想了一下,確定你騙過我很多次。”


  岑舸急忙解釋道:“我隻是太想挽回你了,可你一直不給我機會……”


  “那是我的錯嗎?”安溪問她,“你騙我,是我自己的錯嗎?”


  岑舸道:“是我的錯,對不起,但我愛你這件事……”


  “我在乎它是不是真的。”安溪道,“岑總,我想很認真的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也可以很認真的回答我。”


  岑舸沉默了許久,才輕聲問:“什麽?”


  安溪緩慢道:“我要怎麽做,你才願意放過我?”


  “小溪,你別這樣……”


  安溪執著道:“你回答我的問題。”


  岑舸頓了幾秒:“我不可能離開你的,我需要你,我想要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安溪把電話掛了。


  岑舸很快打來,安溪再掛,岑舸又接著打。這種死皮賴臉打電話,發信息的事她已經做過多次,毫無心理壓力,簡直信手拈來。


  就算安溪拉黑號碼都沒有用。


  又來一個電話,安溪這次沒掛。她讓電話響著,自己進入微信,更新了一條動態:“手機壞了,有事聯係助理或公司,電話XX……”


  然後安溪將手機關機。


  終於清靜了。


  安溪收拾了一夜的行李。


  她在車上睡得太久,晚上一點也不困,睜眼到天明了精神還很好,她幹脆換了身衣服,去酒店健身房跑步。


  安溪扣上帽子,拉開門,一眼便看到了門口站著的岑舸。


  她竟然連夜趕過來了。


  安溪頓了一下,甩手關門。


  “小溪。”岑舸抵住門板,不讓安溪關上,“你聽我解釋好嗎?”


  安溪抓住岑舸的手臂,用力扯開,再往外推。


  岑舸反而扣住她的手腕不放,兩人就此在門口拉扯著僵持住。


  安溪推不開她,收不回手,也沒辦法關門,隻得道:“你放手。”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岑舸道,“至少給我一個解釋機會,可以嗎?”


  安溪道:“你不放手,是嗎?”


  岑舸目光執著,緊緊看著安溪:“我不放。”


  安溪點頭,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冷靜,冷靜到讓岑舸心慌。


  “好。”安溪先鬆開手,把門往外一推,徹底打開,“那我們就來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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