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沈淩的麵色低沉。他的膚色本來便是比小麥色更深一層的棠黑,加上陰鷙的表情,縱使五官那樣俊秀,也還是讓人覺得森然可怖。
都說在我大天朝,是沒有真正的黑道的,因為真正掌權的人好事壞事都幹,黑道白道都沾。沈家無疑就是這樣的存在。幾乎所有的大家族都是這樣的存在。沈氏和任氏聯姻之前,沈家已經是茶葉巨商,在H是舉足輕重。等到兩家西南重磅級人物聯姻之後,沈家在H市乃至整個A省的地位都變得首屈一指。
這樣的家業,還沒傳到自己的手上,竟然就要倒了,不管換做是誰,都會覺得不甘心的吧?
顧家臣在被蒙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最後看了一眼沈淩的麵龐,那時候他的腦子裏就想的就是這些事情。
在路邊交換的時候,他看到了季澤同,他們把他從車裏拖出來,雪白的西裝一團糟,浸染著斑斑血跡。好在人還算精神,他被人從車裏拖出來的時候還大理的掙紮了一下。聽到藍釉的聲音之後平靜了下來,可是爾後又掙紮開了。
顧家臣聽見季澤同衝著他大聲叫罵,說你他媽腦袋被門夾了,要整這麽一出,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要逼死任嘯徐嗎?你他媽給老子回來……
季澤同的聲音就像某種魔咒,侵襲著顧家臣。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是上了發條那樣,被擰緊了。
季澤同跌入了藍釉的懷抱。顧家臣才鬆了一口氣。他感覺到有人抓住他的手,把他推到車裏。車門關上的時候發出一聲悶響,好像有什麽東西被隔絕在了門外。悄悄的望過去,桃紅柳綠都被遮掩,汽車啟動,所有的景色都遠去。
任嘯徐會怎麽樣呢?顧家臣不由得想,他能不能明白他的心?自己會不會就這樣被舍棄,就像他眼看著任嘯懷把季澤同推入險境,眼看著藍釉舍棄掉季澤同的那樣……可是,那時候他都來不及想了。從他逼著藍釉打那通電話,從藍釉把他帶到約定好的地點來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被人蒙上雙眼,顧家臣的腦海裏一片空白。他能聽到沈淩談判的聲音,那樣的語氣,似乎他捏到了一個巨大的籌碼……有那麽一瞬間,顧家臣的心中騰起一種爽快。可那也僅僅是一瞬間。無法看到四周的情況,置身不知道是哪裏的地方,周圍都是不懷好意的敵人,這樣的環境不會讓人有那個破心思去想什麽愛情——藍釉跟他說的果然都是對的。
可是,既然已經做出了這個決定,他就顧不了那麽多了。至少……他自己覺得自己是對的。
怎麽可以犧牲掉季澤同?
雙手束縛在身後,被推搡著走了好長一段路,眼前的遮擋才被拿去。沈淩陰鷙的表情又映入眼簾,那俊秀的雙目,刀子一般刮在麵前這具瘦弱白皙的小身體上。顧家臣被他盯得渾身汗毛倒立。
沈淩離得他越來越近,貼著他的身體緩慢的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他身側,一把將那掛在脖子上的遮眼睛用的布條扯下來。二指寬的布條係著結,被硬生生的扯掉,顧家白皙的頸部被勒出一道紅痕。
“聽說你很乖,一路上都沒叫一聲?”沈淩把玩著那一條布帶,戲謔的問。
顧家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沈淩靠的他太緊,那種距離讓他覺得很不舒服。還有那樣戲謔的表情……似乎所有討厭他的人,都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具體的理由顧家臣也說不上來,大概是他們覺得他是……一個靠出賣自己的身體贏取榮華富貴的人吧。顧家臣也懶得解釋,畢竟任何時候金錢都是一個比愛情強大數百倍的理由,基本上任何理由都比愛情更強大更來得讓人信任。你可以說你是為了他的錢,或者說是為了他的身體……但是因為愛?那玩意兒能吃嗎?這太扯蛋了。
腹部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顧家臣忍不住彎下腰去,雙膝頓時無力的跪倒,整個人歪在冰冷的地麵。
這裏是哪裏?他們把他帶到哪裏來了……好像很偏,好像很遠……任嘯徐能找到嗎?藍釉到底有沒有跟上來?顧家臣捂著肚子想。
“你不乖哦……”沈淩用膝蓋頂撞到顧家臣的腹部,看著他慢慢滑倒在地,這樣說,“你不是說和我做個交易嗎?為什麽有人跟著我們?”
被發現了?顧家臣的心一涼。
頭皮傳來拉扯的鈍痛,沈淩抓著顧家臣的頭發把他的身子提起來,抵在身後的水泥牆上。肩胛骨撞在堅硬的水泥牆麵上,發出模糊的響聲。那兒應該會青上一大片的吧?顧家臣緊咬著下唇心想。
腹部又是一陣撞擊,顧家臣忍不住咳出聲來。這個沈淩下手好重,顧家臣能夠感覺到唾液裏有腥甜的血的味道。
沈淩扒著他的頭發把他的頭提起來,顧家臣的後腦在牆上撞,頓時滿眼金星。
“你說過任嘯徐很寵你……”沈淩把顧家臣額頭的頭發抓在手中,露出了一片雪白的飽滿的額頭,“我倒要看看他能為了你做到什麽地步!”
沈淩叫人把顧家臣綁在一處窗戶的鋼條上。顧家臣才有機會四處打量。這大概是一處狹小的倉庫,有很古老的紅色木門和裝了鋼條防盜的窗戶。沈淩出門的時候,顧家臣看見門外站著四個人,門內有兩個,關上們之後,那兩個人搬了桌子過來打牌。
這真他媽像八十年代香港黑幫片子的場景!顧家臣在心中暗罵。沈淩出去了,大概已經開始聯係任嘯徐……他男人會怎麽樣呢?會不會像動畫片裏演的那樣,綁匪綁架了被龍珠變成小朋友的孫悟空,然後打電話到家裏要贖金,結果貝吉塔接到電話,在那邊直接說了一句“要殺要刮隨你便”?
顧家臣苦笑了一聲,心想,那可真是好狗血的劇情。
沈淩走了之後,顧家臣就能感覺到其他人看他的目光,明顯帶著一種極其濃厚的色彩,那是一種性意味很濃的目光……大概他們都覺得自己是個專會在床上賣弄的小賤人吧?就像沈氏往常日日在他耳邊說的那樣。
那樣嫌棄的目光……還有一種莫名的,讓人覺得受到了侮辱的不屑之感。
腹部和背部都很痛,像是被大石頭砸過一般,頭皮火辣辣的疼,顧家臣估計他的頭發被沈淩拔下來很多。他不由得想到任嘯徐往日的溫柔,他那樣珍惜的撫摸著自己的頭發,好像那是需要細致愛撫嗬護才能長大的珍貴花草。
顧家臣平靜著呼吸,未來變得混亂而難以預測。不過,起碼有一點他是可以猜到的,那就是,得到這個消息的任嘯徐,應該已經要氣瘋了。他會怎麽責怪藍釉呢?他居然敢把任嘯徐心愛的人拿去交換他自己的愛人……想到這裏,顧家臣的手就止不住的顫抖。
不……要冷靜,顧家臣對自己說,你要冷靜!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就算嘯徐被氣死了也是你的錯,就算你在這裏被人折磨死……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而遠在一方的C省高院,那莊嚴的建築之上掛著五星紅旗,旗幟在春風的吹拂之下不停搖動,簌簌作響。
法庭上人並不多,這起看上去很惹人眼球的大案子,其實並沒有多少人有資格到場。
沈玉汝被法警帶上庭來,他即使被抓了還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眼鏡背後一雙精明的俊眼閃動著疲憊。檢察官開始宣布起訴狀,所有人凝神屏息,整個法庭十分安靜,落針可聞。
審判一旦開始,所有的手機都進入震動模式,否則就是藐視法庭。一般情況下聽審席偶爾有人可以離開,畢竟人有三急。這可是一場要審很長時間的案子。
趙秘書和蘇律師照例坐在任常華的身邊,相對而言還算新人的韓秘書坐在任常華的背後。
起訴書十分冗長,輕易便可讓人昏昏欲睡。任常華靠著多年曆練的耐性支撐著。安靜的環境,讓人對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很敏感。任常華感覺到後麵的人一個動靜,他用餘光掃到韓秘書起身出去了,似乎是要出去接電話。
韓秘書跟法警打了招呼跑到法庭之外,按下接聽鍵。任嘯徐的聲音有些壓抑,低沉的在那邊響起:“韓秘書,問問我爸爸能不能把庭審先拖一拖。”
“啊?少爺,已經開庭了……”
“我知道,叫他拖一拖……可以暫時休庭嗎?”
“這……出什麽事了?”
“家臣出事了。你把電話轉給我爸爸,我和他說。”
“好的。”
韓秘書捧著電話走回法庭,伏在任常華耳邊說了兩句。任常華接過電話來,隻“嗯”了一聲,示意你可以繼續說。
寂靜的聲音劃過空氣,被拉長,時間仿佛靜止。任常華的表情波瀾不驚。
藍釉在車上就關起隔窗把季澤同扒了個精光,一分一分的檢查他的傷口。雖然被揍得很慘,不過好在都是皮外傷。就那麽單純的檢查了一下,車拐到一個路口處便停了下來。藍釉甚至都來不及叮囑季澤同幾句,隻是叫司機把他帶回牡丹城,自己就跳上另一台車絕塵而去。
季澤同坐在沙發上,藍釉手下的一個心腹正幫他上藥。客廳裏的背投顯示著庭審情況,他看見韓秘書起身出去又回來,回來的時候拿著一個電話,電話落到了任常華的手上,任常華聽完電話,跟周圍的一個秘書說了兩句……也不知道說了什麽。
檢察官宣讀起訴書的聲音機械性的響在耳邊,還沒有進入法庭辯論的部分,按理說法官沒有什麽理由插嘴,可是季澤同卻看到法官敲下了他的木槌。
“現在暫時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