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顧家臣這一聲已經鼓足了勇氣,誰知藍釉竟不為所動,那緊皺的眉毛,居然頗有一股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壯色彩。
要成就一番事業,就必須有所犧牲。江山與美人不可兼得,似乎是從古至今顛撲不破的真理……顧家臣終於知道麵前這個藍姓小子和任嘯徐之間的關係。
不久之前,就在他挨打的那個時候,這個小子第一次出現,他隱約還記得程憶周說過這小子是個外人。卻原來,他也早就參與其中……難怪連任嘯懷也無法阻止他接近季澤同。
看來這場戲演的很足,大家都把藍釉當成了一個數十年前落魄出逃的黑道後裔,如今回國大約是走投無路。現在看來,藍家的勢力根本沒有隨著那次藍家人的出逃而遠去……他們就像融入了這一片土地一樣的,無時無刻不再掌控著這片大地之上人事的起伏更迭。
浸潤,就像埋在土地裏的植物的根,就像灑在石頭上的鮮紅的血。深深埋藏,暗自生長,難以根除。
究竟是命運對人類的束縛,還是人類對命運的掌控,還是那種冥冥中主宰著萬物的神秘力量,不自覺的牽引?
藍釉剛剛的反映,他明明那樣著急,為什麽不去救澤同?他現在完全可以跟任嘯徐說,是他顧家臣哭著喊著要去救季澤同,他為什麽竟至於無動於衷??
一瞬間地老天荒,一瞬間現世混沌。
顧家臣還記得那日的高樓之巔,一輪夕陽高掛蒼穹,天高雲淡,風吹衣袂,任嘯徐跟他說我要舍江山取美人……原來一切都隻是說說而已嗎?
這些人,所有的人……任嘯懷,藍釉,程憶周,雲三,任常華,還有他的嘯徐……難道都是為了所謂的事業,可以舍棄愛人的人嗎??
顧家臣突然感覺到一陣寂滅的空曠與清冷。好像天地之間的所有事物皆被一把大火燒盡,隻留下漫天的灰燼,他的心在那樣的烈火當中,就要被高溫炙烤至灰飛煙滅。
如果這個世間就是如此,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一直以來以為可以為愛而活著,以為呆在愛人身邊就是最大的幸福的他……這樣的抉擇讓他情何以堪!
“藍釉……你不想就澤同嗎?”顧家臣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弱而沒有底氣。
藍釉緊握著拳頭,因為要忍耐住內心的痛楚,所以脖子上青筋都暴起。顧家臣聽見他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說:“事已至此……我們沒有選擇。”
結局似乎早已注定。可是,故事如果注定悲劇,又何苦讓他們演出這一場相聚和別離?他一直認為老天爺不公,沒想到,天竟狠毒至此……
顧家臣突然起身往外跑去,他想要逃離這間房子,逃離這個世界,逃離他一直以來傻瓜一樣的執迷和幻想。他的耳際開始轟鳴,視線也已經模糊,迷蒙之中,感覺手臂一緊。藍釉從後麵一把拉住他,把他扯回來,讓他坐回到床邊。
“你要去哪兒?你瘋了!”
“我是瘋了……我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顧家臣大聲吼了一句。他的眼眶紅紅的,已經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隻是看得出來,他在很努力的忍著。
藍釉看了房間的門一眼,好在門是合上的,否則估計陸氏要聽到他們的吵鬧了。
“你不要鬧,很快就過去了……很快,我可以找到澤同的!”
“你胡扯,你根本就找不到他!你們……你們……”
“我們怎麽了?你不要忘了你男人是誰,你真的指望他萬事都把你放在第一位?不要……這麽任性……”藍釉攔在顧家臣麵前勸說。他本來滿腦子都炸開了鍋,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他隻知道要達成多日來想要達成的那個目的,他絲毫沒有想到,自己的聲音竟然在顫抖。
顧家臣怔怔的看著藍釉,嘴唇一張一合,卻說不出話來。
“你……”
“你閉嘴,要是你想你家男人的事情好好辦,就不要再說這些話!否則老子就把你踢給沈淩,把澤同換回來,我看你男人到時候怎麽辦!”
顧家臣的心猛的一緊。
把他送給沈淩?把澤同換回來……如果是那樣,嘯徐會怎麽辦?
顧家臣突然反映過來,藍釉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沒有背叛任嘯徐……他明明有不止一種辦法可以救澤同,他卻選擇了最疼痛的一種——無動於衷。
他和任家到底有怎麽樣的契約,竟然可以至愛人的生命於不顧?
顧家臣此刻也沒辦法想太多了,他的大腦已經亂成一團麻,在這裏看到一絲希望,他便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拉住藍釉的手,懇求道:“就這樣做吧,拿我去換澤同吧!”
“你……”藍釉怔怔往後退了一步,大概沒有想到顧家臣會這樣說。
“藍釉,好不好?我們不把陸舅媽送出去,你把我送過去吧,把澤同換回來,如果是我的話……嘯徐應該不會無動於衷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任嘯徐會殺了我的!”
“他不會!他需要你……需要你幫他把我救回來!隻有這個辦法了,又能保住陸舅媽,又能救澤同……隻有這樣了!”
“你個笨蛋,你要是去,萬一他不管你了怎麽辦?!”
“如果他真的舍得不管我,那就讓我死在沈淩手上好了!”顧家臣幾乎是無法抑製的吼道。
藍釉的呼吸都變得急促,看得出來他有些動搖。
“藍釉……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不想背叛嘯徐,拿陸舅媽出去換人,也許你也為這件事付出了太多,努力了太久,可是,我……我不能看著澤同,看著你……看著你們倆這樣去犧牲!你懂嗎?我不是一時衝動才說這樣的話!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知道我在說什麽的……”
藍釉的腦子飛速運轉,瞬間暴熱。
這個男人……他……
“你……你確定要這麽做?沈淩他……弄不好你會被虐待!不行,不行!”藍釉連連搖頭,“不能這樣,嘯徐會殺了我的。”
“他能弄死你嗎?你難道逃不掉?”顧家臣步步緊逼。
“他殺倒是殺不死,可是,有必要嗎?把你送出去,弄得任嘯徐發瘋?你知道沈淩和他哥哥是一夥的,你要是落到他們手中,你……”
“我知道……我知道的!”
沈淩他們已經狗急跳牆了,反正都免不了一場惡戰,不如讓他爆發得更猛烈一點!
“你真是瘋了,萬一你在他們手上,你出了事怎麽辦?你讓嘯徐怎麽辦?就算用你把澤同換回來了,你出了事,你讓我和澤同何以自處?”
“你他嗎不是老狠了嗎?怎麽變得這麽婆婆媽媽!”顧家臣大吼。
“老子他媽的是為你好!你真的知道他們會怎麽做嗎?你不要這麽想當然!”藍釉毫不示弱。
“我以為你……我以為你選擇這個時候回來,一定是有理由的!難道你覺得這樣的發展是對的嗎?為了任氏的江山……可以舍棄澤同,甚至可以舍棄我?你覺得嘯徐會這樣做嗎?!你覺得他應該這樣做嗎?!”
“你別吵!”藍釉一聲斷喝,用足了力氣,吼得顧家臣條件反射式的一縮。
下午三點五十分。
因為沈玉汝此人的案子牽扯到H市太多高官,所以特地發往R市審理。高院畢竟是一個省的司法代表,坐落在繁華之中,鬧中取靜,看上去並不起眼的大樓裏,裝飾確實一流,用奢華兒子來形容絕對不過分。
任嘯徐剛剛從裏麵出來,坐在高院旁邊的汽車裏。周圍除了警方和檢方早就布置好的人,還有他們任氏自己的手下。這樣的案子,不知道沈氏會不會雇人來劫人。畢竟劫獄實在是個太過繁重的活兒,真要劫人,動手最好的時刻無疑就是在沈玉汝去往法庭的路上。
為什麽是去的路上,不是回來的路上呢?因為萬一判了他死刑立即執行,就沒有回來的路了。
所以任氏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猶豫牽扯的罪名過多,審判會很長,關鍵性的證人馬上就要轉移來此。任常華不停的確認,陸氏是不是已經平安送到,沈氏的動向又如何,周圍幾個家族是不是蠢蠢欲動……
任氏的元老和老臣們,以及任家族人也都很緊張,因為這次一旦沈玉汝定罪,沈家群龍無首,而任氏無心幫扶,沈家定然會遭遇牆倒眾人推的局麵。沈家垮台,沈氏的勢力便削弱了一半,到時候她就再也沒有力量和任常華對壘,任嘯懷失去了支撐,整個任氏的繼承人,就確定是任嘯徐了。
這是關乎繼承問題的大事,成敗在此一役。
處境最尷尬的無疑是沈玉妝。沈家遭遇此番浩劫,她是唯一有希望能夠帶領舊臣重整旗鼓的人。因此人家害怕她為了娘家的利益,為了救助自己的哥哥而阻撓此番動作,所以早就把她隔離起來。沈家那邊又被沈淩掌控,沈淩覺得他這個小姨是任氏的走狗,企圖吞並沈家,也不願意她再過問沈家的生意。沈玉妝裏外難當,已是束手無策。
四時整,法院準時開庭。
陸氏已經被法院接手,裏三層外三層的保護起來,任嘯徐閉著眼睛,等待那一聲木槌的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