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我嫂子回香港了就一直沒回來,我哥……”任嘯徐說到這裏就不說了,他好像有點不大願意提起哥哥。


  是……心寒了嗎?顧家臣想。


  “哦……那我就去看看吧。”


  “嗯。”任嘯徐起身,把顧家臣從浴池裏撈起來,兩個人拿浴巾擦幹身體,換上睡衣上床睡覺。


  顧家臣依舊是靠在任嘯徐的懷裏睡,睡到半夜就覺得他挨著的任嘯徐的皮膚一陣陣發燙,顧家臣一下子就驚醒了,一隻手探到任嘯徐的額頭上,觸摸到火炭一樣的高溫,把他嚇了一大跳。


  任嘯徐就那麽毫無征兆地發起了高燒。顧家臣一麵穿起衣服,給他找冰塊來放在水裏,拿毛巾浸了冰水給他擦拭降溫,一邊撥打了趙醫生的電話。任嘯徐燒得臉頰通紅,嘴唇卻是雪白的顏色,發燙起皮,典型的初期脫水症狀。顧家臣想把任嘯徐搖醒,問他要不要喝水,發現他已經燒得意識模糊了,隻是本能地發出難受的呻吟。


  “嘯徐……”


  顧家臣整個人都心疼得抽抽了,把自家男人的頭抱在懷裏,把浸了冰水的毛巾按在他頭上,冷敷了一段時間之後,任嘯徐恢複了一點意識,問顧家臣要水喝。顧家臣端起水杯來要找吸管,沒找到,於是隻好一口一口地把水喂到自家男人嘴裏。柔軟的嘴唇碰到那兩片已經起皮的灼熱唇瓣,顧家臣難過得直想哭。他根本不知道哪裏沒有把自家男人照顧好,就讓他發燒了。難道是做得太久,沒有穿衣服,著涼了?還是說剛剛泡澡泡得太久?


  聽說發燒太過容易燒成傻子,顧家臣急的滿頭大汗,生怕自家男人從此就變成了個傻子。


  趙醫生來了之後,顧家臣的情緒才穩定了一些。趙醫生給任嘯徐檢查了之後,安撫顧家臣說,大概是疲勞過度,加上一些別的因素才會發燒。主要是疲勞過度。


  高燒來得太突然,又是42°這種逆天的溫度,趙醫生直接給任嘯徐掛了鹽水。那個時候任嘯徐已經好了不少,躺在床上虛弱地嘲笑顧家臣,說你怎麽這麽不經事?發個燒,就把你嚇成這樣了。


  顧家臣委屈地小聲嘀咕:“真的很突然嘛……”


  趙醫生觀察了一會兒,留下了一些藥,講了一些注意事項就走了。臨走還叮囑顧家臣,說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二少爺,今天是發現得及時,要是你睡死了,明天早上才發現少爺發燒了,指不定就燒出肺炎什麽的。把顧家臣又嚇出一身冷汗來。


  “趙醫生,”任嘯徐苦笑,“你別嚇唬他了。”


  “這不是我嚇唬,少爺身體一向好,萬一生病了,很容易出大事的。少爺您要切記,不要以為年輕,就過度操勞……將來都要靠老了還債的。那時候有的您受了。”


  趙醫生祖上是中醫世家,對這樣的理論非常堅持。


  “行了,我知道要注意。這麽晚了,你也先回去吧。明天要再來,你去公司找我。”


  趙醫生皺起眉頭:“您都這樣了還要去公司?”


  “不然要怎麽樣?總不能放著不管。”


  “唉……算了,我能勸的都勸了。你們父子倆啊,老爺是這樣,您也是這樣,都不知道愛惜自己,工作狂……這樣真的值得嗎?”


  “不是值不值得,在這個位子上,就要負責任。”


  “也要……替顧先生想一下,您出事了他怎麽辦?看看他嚇得這一身汗。”


  “那也是你講的話嚇的。”


  “胡說,明明是您生的病嚇的……”


  趙醫生出門前說他明天中午會準時到任氏報道,希望那時候少爺不是在忙。任嘯徐答應了他兩聲,他才真的轉身走了。


  趙醫生走後,被嚇到的顧家臣不滿地坐在床邊抱怨:“你怎麽就突然發燒了,你嚇死我了。”


  “我怎麽知道?它發燒之前又沒有跟我打個招呼。”任嘯徐苦笑道。


  “你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啊,家裏有我一個藥罐子就夠了,你不是經常進健身房嗎?你不是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怎麽會突然燒成這樣……”顧家臣心疼地湊上床去抱住自家男人,手指撫摸著他的額發,指尖觸碰到一層細汗,有些放心地說,“出了汗就好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誰還能沒病沒災地過一輩子?”任嘯徐安慰著他道。


  顧家臣突然一陣心酸。


  “我好沒用啊……”顧家臣趴在任嘯徐胸口自責。


  “你又怎麽了?我生病又不怪你。”


  “可是,你生病了,我還要你反過來安慰我……我應該要好好照顧你的嘛!”


  “你怎麽沒有好好照顧我?趙醫生都說了,多虧你馬上就醒過來,不然我就燒成傻子了。”


  “你別說了,我要自責死了。”顧家臣捂著臉。


  “傻瓜,”任嘯徐抬起沒有紮著針的那條手臂,輕輕撫摸他的頭,“怎麽會怪你呢。”


  “聽說用人體降溫會很快。”顧家臣突然抬起小腦袋來望著自家男人說。


  “這個倒是真的。以前你挨打那會兒,發高燒,我抱著你,燒退的比較快。”任嘯徐想了想,這樣說。


  所以家裏有個藥罐子,也不是不好,經驗比較多,久病成醫嘛。


  “真的?”顧家臣問,回想起那時候,鼻子就一酸。這麽多年都是任嘯徐照顧他,他好像從來沒有照顧過這個人。冷了,有他抱著;餓了,有他帶著去吃好吃的;遲到了,有他開車飛奔送過去……


  “真的,你那時候燒得厲害,打了針也沒退,我就抱著你,後來燒就退了。”任嘯徐用略帶虛弱的聲音說。


  “那我也抱著你。”顧家臣說完就整個人爬到被子裏的任嘯徐身上去,把自己當個被子那樣蓋在他身上。


  任嘯徐蒼白地笑了,說:“你這不行啊,會壓著病人的。你應該側著身子來……先把衣服脫了,用皮膚貼著才行。”


  “啊?”顧家臣慌慌張張地從自家男人身上翻下來,解開扣子褪去睡衣,把自己光裸的肌膚貼到任嘯徐滾燙的身體上。


  任嘯徐的身體一向非常好。顧家臣覺得,如果要說有錢人和窮人家最大的差別,就是在對待身體的習慣上。他們會為了一個好身體,去合理地鍛煉,搭配飲食,調養身體。不會因為工作加班就耽擱吃飯,不會因為讀書考試就忽略鍛煉,更不會年紀輕輕就一身傷病。為了管理好身體,就必須遵守時間的規律,這樣也能做的從小習慣分配時間,從而成為一個能夠成功的好好管理生活的人。


  像他這樣隻知道念書,連跑個一千五百米都覺得肺部要爆炸了的文弱書生,一看就是窮人階級和應試教育雙重壓迫之下的產物。


  所以才會一直被照顧吧?真是奇妙的負擔和緣分。


  顧家臣努力把身子貼在任嘯徐的身上,感受那不正常的高溫。時至陽曆三月,初春已過,仲春來臨,很快這江南山水便會呈現出草長鶯飛的繁榮景象。天氣也漸漸變暖,柳抽新枝,花吐嫩芽,正是含苞待放的美妙時節。天上已經有風箏在飛,地下是小朋友奔跑的腳步。家裏有妹妹新出嫁,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一切都是那麽的生機勃勃。


  可他的男人卻病了。


  顧家臣貼在任嘯徐身上,就那麽睡著了。第二天早上他被一聲極為輕細的震動吵醒,感覺到身下的身子動了一動,顧家臣幾乎是立刻就醒了。他睜開眼睛,看見任嘯徐正用他紮了針的那一隻手,把手機從床頭上拾起來,關掉了鬧鈴。


  這個男人的瞌睡很輕,手機開成微震就能把他吵醒了。顧家臣以前常常想,自己睡覺的時候,老是抱著他,或者趴在他的身上,還老是愛動彈,怎麽都沒有把他吵醒呢?後來他忍不住問了任嘯徐,任嘯徐隻是告訴他說,你的動作我都習慣了,習慣成自然,就吵不醒了。


  那時候他記得自己剛剛聽到那句話,也是感動得要哭要哭的,結果又被任嘯徐說是愛哭鬼,不得不把眼淚咽了回去。


  趙醫生臨走的時候計算好了點滴的時間,任嘯徐醒的時候瓶子裏還有大半瓶藥水。顧家臣看了看標簽,發現那隻是葡萄糖,所以任嘯徐叫他把針頭拔掉,他就順從地拔掉了。


  任嘯徐輸液的那隻手腫了起來,有些脹痛。高燒倒是退了一些,顧家臣給他一量,還是有39°左右,身上一直很燙。顧家臣把這個情況匯報給趙醫生,問他這樣子可不可以去上班,趙醫生在那邊歎著氣說,你就是跟他說這樣上班就會死,他也會去的。然後他叮囑顧家臣,沒隔上一個鍾頭必須測量體溫,有升高的跡象立刻通知他,中午的時候他會去任氏,幫少爺檢查身體。中途隻能靠你盯著他,叫他不要做太多事,一定要休息。


  顧家臣連連答應,笑著看了任嘯徐一眼,把電話掛斷了。


  任嘯徐怕他阻攔,已經找好了衣服在旁邊,用一隻手打算穿。顧家臣連忙過去幫他,一邊說:“放著吧大少爺,我來伺候你。”


  生病了嘛,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地的當大爺。任嘯徐舉著手讓顧家臣給他穿好褲子,穿上襯衣,打上領帶,再把西裝的褂子和外套也穿好。顧家臣又把自己的衣服也拿出來換上,說:“趙醫生講,讓我跟著你,每一個小時測量一次體溫。如果有回升的跡象,就把你綁起來不讓你工作了。”


  早餐是喬琳做的粥,她雖然老是做西餐,但是她的中餐做得也還不錯,煮的粥尤其好,那樣濃稠綿軟,像米糊一般,入口都不用咀嚼。昨天晚上顧家臣送走趙醫生之後,就打電話把喬琳給叫過來了,讓她這幾天先住在這邊的傭人房,二少爺病了,需要人照顧。顧家臣也相信趙醫生說的,不經常生病的人,一旦生病起來,就不會容易好。


  任嘯徐右手紮了針,要顧家臣喂他吃。顧家臣於是你一勺我一勺,喂他吃了大半碗粥,自己也同時吃,然後又吃了一個白煮蛋。飯畢,吃藥的時候,顧家臣又借著趙醫生的話調侃了他幾句。


  任嘯徐微笑著聽完,起身來摸了摸顧家臣的頭,往門外走。顧家臣很自然地在旁邊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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