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任嘯徐在淩晨的時候來顧家臣的房間,早上不到六點又走了。顧家臣迷迷糊糊地隻覺得身邊一空,唇上一熱。掙紮著張開眼睛,房間的門已經輕輕關上。
這一覺睡了不到三個小時……顧家臣心想,怎麽這樣?他當初考研都沒這麽累。是真的公司的事情太多了嗎?還是說,任嘯徐不希望被顧爸爸顧媽媽發現他在這裏留宿,所以才特地早早的走了呢?顧家臣隱約記得任嘯徐睡覺之前有問過他,咱爸媽一般什麽時候起床,他回答說是七八點。所以,任嘯徐六點鍾就走了。
這個人做事總是準備得很充分,不希望出現一絲紕漏。
顧家臣帶著淡淡的心疼入睡,不到八點又被爸媽叫醒了。詩華還在她的房間睡覺,孕婦都嗜睡,沒有人去打擾她。她最近害喜害的特別厲害,吃得少,如果再睡得不好,身體會更差的。顧媽媽說,懷孕到了五六個月的時候,就會很容易失眠了,肚子裏壓著一團沉甸甸的肉,怎麽都睡不舒服。
當母親的女人有多偉大呢?十月懷胎究竟有多辛苦?養育子女又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顧家臣覺得,恐怕他是一輩子也體會不到了。
經過三天的激烈討論,詩華婚禮要請客的名單總算是定下來了,婚禮的日期也定下來了,在三月中旬的一個星期六。
本來名單交上去就可以不用管,可是顧爸爸不知道哪裏來的想法,硬是要把請帖攬過來自己家的人寫。於是顧家臣今天一整天都趴在桌子上寫請帖。
堆積如山的請帖,買回來的時候被壓得緊緊的一遝,打開之後卻發現有很多,而真正寫起來才發現,這麽多請帖要寫完,真不是看起來那麽容易的。
顧家臣本來想說,詩華的字寫得比他好,讓詩華來寫。結果被爸媽一頓數落,說你這孩子,詩華懷著孕,怎麽能讓她操勞?顧家臣當時還想,寫幾個字,叫什麽操勞。握起筆來寫了這半天,才發現,寫請帖真是個體力活。這真是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光榮在於平淡,艱巨在於漫長。
就好像他堅持了九年的愛情。
經曆了差不多整整一天的浴血奮戰,顧家臣終於要把所有的請帖都寫光了。他向上伸直了手臂,艱難地扭動著脖子,聽見它發出喀喀喀的響聲。肩膀像是要斷掉了一樣,腰部和背部,就像被人操弄了一整天那樣酸麻難受。原來每天在床上的辛苦,那種他以為大概也隻有他會承受的辛苦,幹其他普通的事情也可能會碰到。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識啊。
請客名單弄好了,日子定好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多了起來。寫請帖隻是其中一小部分,還有訂酒店、試菜,找婚慶公司,一大串的事情要處理。不過好在歐陽家父母都有秘書,好多事情都是秘書在幫著張羅,歐陽本人也要工作,隻有試婚紗和彩排婚禮的時候過來陪了陪老婆。顧媽媽和顧家臣就變成了勞動力,詩華有什麽事情都讓媽媽和哥哥幫著去辦。
任嘯徐心疼自家老婆,也派了一個助理來幫著做事,顧家臣撒謊說那時他在讀研究生的一個同學,雖然他隻是在職研究生,基本不去學校。顧媽媽忙昏頭了根本顧不上懷疑。婚紗都是大牌手工的,顧媽媽又不知道怎麽保養,所以隻有放在店子裏,搞的每次出什麽問題,都要花好長時間去處理解決。
一大堆的事物讓顧家臣忙得根本顧不上睡覺,所以也沒辦法和自家老公有什麽偷情的舉動。每天隻是打個電話說兩句,有好幾天,他們倆都是精疲力竭地在床上抱著電話聊天,聊著聊著就那麽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電話還貼在臉上,拿起來,還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好在忙的時間也就是準備的那麽幾天,因為兩家人辦事效率都很高,婚禮的籌備在婚禮前一周宣告結束,顧家臣在爸媽家裏呆了一周之後,終於又回到了自己家。
是的,他自己家。
從歐洲回來之後,任嘯徐就已經把牡丹城這套房子,改成他們兩個所共有了。其實他一開始就有這打算,隻不過這套房子也算是人家開發商送給他的,房產證什麽什麽的,都是那開發商辦好了直接送到他手上,當時根本也沒想起來這茬。
顧家臣回家之後,一邊被自家男人摟在懷裏溫存,一邊聽著他說了房子的事情。妹妹要結婚,聘禮中的那些房產讓爸爸媽媽笑開了花。那種氛圍還是帶給顧家臣一種喜悅,所以他乍聽到這件事,也覺得很開心。
以前他並不喜歡任嘯徐給他太多物質上的東西,他總覺得那像是一種打發,我給了你房子給了你車子,給了你這麽富足的生活,所以,麻煩你有什麽心情上的問題,就不要纏著我了,老子很忙的,沒空理你——顧家臣最害怕的就是聽到這樣的話。所以他寧願不要,如果要分手,他就淨身出戶,好斷得幹幹淨淨的。
任嘯徐把小東西摟在懷裏吃幹抹淨了,然後抱著那具喘息著的軟綿綿的身子說:“歐陽他們家請我也去喝喜酒。”
“嗯?他們請你也去?”
“那當然。”
“也對,你是詩華的……”顧家臣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個“嫂子”,他覺得在床上叫任嘯徐“老公”已經很讓人不好意思了,現在還讓詩華叫任嘯徐“姐夫”什麽的,真是有點受不了。
這個稱呼自然受到了任嘯徐的抵製,他把小東西翻過去壓在沙發上又幹了一次,要求是他每挺動一下腰,顧家臣就得叫他一句老公,否則就別想得到原諒。到最後他還是把小東西給幹哭了,顧家臣赤裸著趴在沙發上,一邊叫著“老公”,一邊哭得一塌糊塗。
“不過沒關係,”任嘯徐幹完之後把小家夥抱到浴室裏洗鴛鴦浴,他一邊抱著顧家臣安撫一邊說,“我們那時候都在特包裏,應該和你爸媽碰不上麵的。”
“我不能去特包啊……”顧家臣說,“我得和我爸媽坐在一起,不然像什麽話。”
“嗯……那你和你爸媽一起吧。我去一趟就走,最近公司事情有點多。”
“公司怎麽了?我聽蘇老師說,好像老臣們鬧得很厲害?”
“亂,”任嘯徐皺著眉頭,“三月這一季的工作總算是安排下去了,隻是哥哥上任之後暗地裏搞了很多人事上的調動,把老臣的心都打亂了……安撫工作一直做到現在,有些人都還是不開心……”
顧家臣躺在自家男人懷裏,安靜地聽他講些“人心亂了隊伍不好帶”的問題。慢慢的他覺得自己真的是有點廢。這段時間他就像個家庭主婦一樣地呆在家裏,什麽事情都不做,時不時地跟著蘇律師學點東西。一開始的時候聽那蘇律師說得信誓旦旦,說我一定要把你帶成少爺的左膀右臂,到後來才發現他教的有些敷衍。
顧家臣也不敢多嘴,畢竟他已經是西南最好的老師了,要是他也不滿意,還能去找什麽樣的老師呢?他隻能閑的沒事幹就把法條拿出來複習,順便把蘇律師的卷宗好說歹說要回來幾本,潛心研讀,希望關鍵時刻能夠派上什麽用場。
顧家臣躺在任嘯徐的臂彎裏,溫溫的熱水在他身體上環繞,水壓按摩著皮膚和筋骨,幫助他放鬆身體。
“我在家的時候,陪詩華去醫院做檢查了,”顧家臣喃喃道,“好多孕婦啊……頂著大肚子,有一個孕婦懷的是雙胞胎呢,那肚子有這麽大,好像塞了個西瓜……”顧家臣拿著手在空中比,肚子有這麽大呢……
“你嫂子懷孕的時候,她的肚子好小啊!”顧家臣忍不住感慨。
“她的情況你也知道,能把孩子活著生出來也算不容易了。”
“你說……你們任家造的是什麽孽?你媽媽被你們逼成那個樣子,你嫂子也……”
“你呢?”任嘯徐的手臂緊了緊,問。
“啊?我什麽?”
“你是不是也覺得,呆在我們任家的男人身邊,很辛苦?”
又來了……顧家臣心想,你又來了。辛苦,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有誰不辛苦呢?隻是,要看我願不願意為你承受這樣的辛苦啊,是不是?我不知你嫂子和你媽媽是怎麽樣,我隻知道我是心甘情願的。
“有誰不辛苦呢?關鍵是我願意。”顧家臣把兩條腿往任嘯徐的腿上纏過去,身體親昵地貼在一起,說,“不知道小連城長得怎麽樣了。我就隻看過他一次……聽說過年的時候回香港了?”
“現在已經回來了。長得還不錯,胖起來了。”
“真的?”顧家臣饒有興致地問。
“嗯,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我去哪兒看啊……我總不能回你們家大宅吧。”
任嘯徐眉毛一挑:“怎麽不能?”
“我回去不是給你媽媽添堵麽?她知道我們結婚了吧?”
“她當然知道。整個任氏都知道了。”
“啊?!”
“我帶你去度蜜月這麽明目張膽的事情,你以為能瞞得住嗎?”任嘯徐笑著說。
“他們都知道?!他們不會說什麽?”
“私下八卦肯定是有的,台麵上,誰敢說什麽?”不想活了,任嘯徐想。
“那些老臣知道……難道他們不反對嗎?那些希望你繼承任氏的人,要是知道你不會有孩子……”
“關他們什麽事,這是我們任家自己的事情。”
“……”顧家臣咬著嘴唇不說話。
他心中始終還是有個疙瘩,覺得任嘯徐要是沒有孩子,那將是他們人生中最大的缺陷。可是他根本不想去找什麽代孕,也不希望任嘯徐和別的女人生孩子。真不知道這是不是同性戀一直受歧視的原因,就像太監那樣,沒有後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嘛。
“你想不想看連城?”任嘯徐換了個姿勢,把小家夥拉到自己胸口上趴著,問。
“我想……”顧家臣低著頭,還是小聲地說。
“那你明天跟著我去任氏吧,我叫人把他抱過來。”
“啊?沒關係嗎?!”顧家臣略微吃驚地抬起頭。
“沒關係,現在我哥和我嫂子都沒怎麽管他了。”任嘯徐聲音低沉著,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