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誰許我如夢浮生> 第131章 小藍

第131章 小藍

  藍釉的聲音永遠都是那麽精神,就算在半夜裏,就算在陰暗的酒吧裏。


  季澤同昏昏沉沉,趁著眾人都愣住的這個空檔,把身上壓著的男人一把推開。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從角落細小的樓梯上旋轉而下。


  藍釉穿一身寶藍色厚款運動服,領口處露出T恤的一抹白,脖子上藍瑩瑩一串水晶珠,玲瓏剔透。酒吧裏燈光太暗,沒有人注意到運動服裏麵鼓起的一小塊,那是蓮花圖案的項鏈墜子。項鏈很長,過了胸口,差不多在胃的位置。若是二三十年前在道上混過的人,看到這串鏈子絕對會當即倒地拜上三拜,叫三聲大哥。可惜英雄歲月不再,藍家自從退出西南的黑道,藍血蓮的傳奇也被風沙漸漸掩埋。


  燕然山是懂行的,所以對藍釉非常尊敬。燕然山的爸爸以前在緬甸走私軍火,和當時的藍家相熟。燕爸爸已經隱退,在緬甸開了一家小飯館,而燕然山在R市開酒吧。


  藍釉看著那一團白色,有些好奇地走了過去。劉老大和粉妹剛剛酣戰完畢,正倒在沙發上喘著粗氣,空氣中一片淫靡的氣味。


  在場的人都定住,大概沒有想到藍釉真的會出現。玲姐手下的小妹妹們眼疾手快,早就扭著腰肢纏了上去,一個掛住脖子,一個摟住腰,嗓音甜膩地喊著:“喲,小藍哥啊……您可是多久沒來找我們姐妹啦!是不是嫌我們伺候得不好啊?”


  藍釉爽朗地笑著說:“哪有,你們伺候得還不好,天底下就沒好的了。”


  刀疤憤憤地站在一邊,嘴裏念念有詞。藍釉也不理會,隻一邊應付掛在身上的兩個姑娘,一邊看了季澤同一眼。


  燕然山整了整衣服,上來打圓場道:“得,幾位老板,我就說小藍哥在這兒,讓您幾位不要這麽胡來……您幾位還不信,現在看到本尊了,信了吧!”


  “我說小山啊,你這個小酒館子麵子越來越大了嘛!”劉老大擦著汗水道。


  “唉……故交,故交。”燕然山不好意思地說。


  “應該是世交。”藍釉終於推開了身上的兩個姑娘,繞過玲姐,走到季澤同身邊把他的臉抬起來看了看。季澤同不舒服地把他的手推開。


  “喲!”藍釉有些吃驚地叫了一聲,“這不是小季爺嗎?怎麽喝成這個樣子?”


  “唉?這還是位爺啊?我當是哪家的小白臉呢!”


  藍釉看著季澤同那個醉醺醺的模樣,關於他的情報一瞬間湧上腦海,嘴角不由得掛上一絲苦笑,道:“別看這個樣子,還真是位爺!季老家的小孫子呢!”


  一行人臉色瞬間大變。藍釉自然懂,單手提著季澤同的衣領,把他的手臂往自己肩上一放,架住了,然後說:“行了,各位今天就當沒在這兒見過我們倆。”


  他說著從季澤同兜裏找出錢包來扔在燕然山的吧台上:“他喝了你多少酒,你自己拿吧!”


  燕然山從錢包裏麵抽出一張錢來,就把包收好又放回季澤同口袋裏:“行了吧,他就隻喝了一杯。”


  “一杯酒就醉成這樣啦!你給他喝什麽酒啦?”


  燕然山苦笑:“我給他調了杯tomorrow。”


  至於這酒為什麽叫tomorrow,一口喝下去,當你明白為什麽的時候,已經是明天了。


  “行,我記住了,”藍釉把季澤同軟軟地往下滑的身子提了提,“我以後都不在你這兒點這個酒。”


  “哪兒有這麽誇張!他八成來的時候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燕然山去二樓小隔間裏把藍釉的黑色羽絨服拿下來,送這倆人到門口。藍釉停下來穿羽絨服,燕然山幫他扶住季澤同。這小子好像很乖,在他們倆懷裏一點也不掙紮。可刀疤和玲姐靠近他,他就是能感覺得出來。燕然山笑著對藍釉說,這孩子和你還挺像,什麽時候都有強烈的第六感。


  藍釉穿好衣服接過季澤同來說:“這哪能一樣?我那是刀口上練出來的。”


  季澤同的阿瑪尼外套被拔掉了幾顆口子,現在沒辦法扣攏了。外麵寒風呼呼地吹,他下意識地往身邊那團熱源靠近,整個人章魚一樣抱住藍釉說:“嘯懷,我好冷。”


  “你喝了這麽多酒還冷啊?”藍釉一邊把他從身上撕下來一邊說。


  季澤同像不願和父母分離的小孩子一樣鬧別扭,兩隻手纏在藍釉的脖子上就是不肯放。他們倆身高差不多,季澤同一邊用手摸著藍釉的頭發一邊說:“你怎麽變矮了……”


  “因為我不是任嘯懷。”藍釉還是很冷靜地解釋。


  季澤同愣住了,迷離的眼睛上下打量被他揉成一團糟的這個人,看了半天,說:“我知道你不是……你不是,你是以前的嘯懷!”


  季澤同突然像個小孩子那樣跳起來,拉著藍釉的手轉圈圈,嘴裏不停說:“你還記得我們在園子裏嗎?那時候你就這麽高,你把我抱起來轉圈,你說我身上的衣服好像是小公主,其實那是貴妃娘娘的衣服……”


  藍釉被他拉著轉了好幾個圈,好不容易穩住,心說還好受過鍛煉沒被轉暈。季澤同就不一樣了,喝醉了酒又沒頭沒腦地轉了好多圈,停下來的時候沒站穩,直接往後一頭栽了下去,幾個趔趄之後靠在一根電杆上,扶住了杆子又一口吐了出來。


  發酒瘋!藍釉無奈地想。怎麽回來盡伺候這些大少爺?早知道他就呆在北歐不回來了嘛!小酒喝著小風吹著小溫泉泡著,空氣還好。


  他掏出自己的電話,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打給了任嘯徐。怎麽說這倆是從小到大的哥們,總不至於把他扔在外麵不管吧?藍釉也不比其他人,他是任嘯徐私藏的刀,專門為他辦些拔刀見血的事,所以他有的是任嘯徐的私人電話,根本不用經過秘書。


  按理說這個待遇已經很高了,應該不會找不到人。可是一通電話打過去,是留言信箱。連著幾通電話打過去,都是這個結果。藍釉不禁鬱悶,心說今天是怎麽了?

  季澤同已經吐完了,藍釉從羽絨服裏摸出一小瓶礦泉水給他漱口。吐過之後酒醒了很多,季澤同聽著藍釉抱怨,心中默了一遍任嘯懷的工作安排,神色幽幽地說:“不用打了,今天他們公司開大會,他們兩兄弟估計得忙通宵。”


  藍釉看見他清醒了,精神一震,道:“你醒了?能自己回去嗎?”


  季澤同看著他不說話。


  藍釉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叮囑道:“我說小季爺,沒事別來這種小酒館,人長得漂亮,就不要隨便出去勾引人……任大少爺不是把你藏得好好的嗎……”


  季澤同閉起眼睛回想剛剛發生的事情。他記不分明,隻知道有人扯他的衣服,有人摸他的臉,好像還打了一架。回過神來,覺得應該是被人調戲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張臉憋得通紅。愣了半晌,突然苦笑出來,自嘲道:


  “哎呀,沒想到我小季爺也有今天。”


  藍釉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和季澤同也算認識。他一見到這個人就覺得舒服,總感覺他們有點臭味相投。藍釉本來也是爺字輩的人,隻是在他們這些土豪麵前免不了矮一輩。他不是個計較位分的人,當孫子也當得自在,但是這並不代表他遇到同類人不會感到興奮。


  藍釉並不拘泥,拍了拍季澤同的肩膀說:“好了,酒醒了就回去吧。夜黑風高的,也不怕被人拐去賣了。”


  季澤同抬頭看了看,天空的確很黑,黑得像濃墨一樣。千裏無星萬裏無月。黑暗化身為盤旋的禿鷲,把一切的想念啃食幹淨,天地間隻剩下一片血肉模糊的冷寂。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哦?”


  “他不要我了。”季澤同滿懷傷感地說。


  藍釉笑著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呃……感情的問題我不懂。”


  “你沒有感情?”


  “少。不過我覺得,他總不至於不要你吧。兩口子吵架……哪兒來的隔夜仇?”


  “你不是說你不懂嗎?”


  “我不懂啊,可是我爸爸媽媽就是這樣的。他們偶爾也吵架,但是沒多久就和好了。”


  季澤同不禁莞爾:“你爸爸媽媽……小東西,你多大了!”


  藍釉特別誠懇地說:“我今年二十。”


  季澤同聽了愣住。他從來沒有仔細看過麵前這個少年,他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是跟鍾離在一起。鍾離用稚嫩的嗓音介紹說,這是小藍。後來跟他接觸比較多的,是在顧家臣受傷那段時間。任嘯徐發狠了,幹掉一批人,都是這個小子經手。


  那是真正的行家裏手,幹淨利落,又讓人痛苦不堪,傷害最小,但是客戶非常滿意。


  季澤同不由得盯住麵前的少年上下打量。藍釉抖抖自己的羽絨服,好奇地看著他,目光純粹,眼帶笑意,好像冬季陽光下晶瑩的冰花。


  “哪有感情不低穀的?堅持一下嘛。就算是冰天雪地裏,也能開出美麗的花朵。”


  藍釉的聲音清澈,很典型的陽光少年的聲音。沒有很濃重的雄性的野望,也沒有一絲女性的妖嬈。是那種很幹淨的少年的聲音。最美好的生命,如花的笑靨,最積極向上的態度,仿佛世間的一切苦難都不存在,而現實溫暖如夏。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