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痛哭
沈氏背後依舊跟著她的秘書和助理,一大堆身著職業正裝的人在她身後排成兩行,埋頭行走,那架勢就跟大領導來視察了一樣。
晨光熹微,任嘯徐有生理反應,不可能就那樣跑出去見他的母親。何況他身邊還跟著個顧家臣。嚴厲的婆婆來看自殺的兒媳婦,氣氛本來就已經夠凝重,如果讓她看到兩個正晨勃的大男人……估計會直接下令,把狐媚惑主的顧家臣拖出去亂棍打死。
任嘯徐拉著顧家臣從門口溜出去,轉身閃進廁所裏。
慶幸的是廁所和吸煙室隔得並不遠。一閃而過的時候,顧家臣眼角的餘光掃到了沈氏,那模糊的輪廓如同鍍了一層白光。她穿一身雪白的洋裝,緞麵華麗閃光如同水銀,高跟鞋細致而精巧。
天還太早,天邊翻滾著瞬息萬變的朝霞。廁所裏一個人也沒有,任嘯徐用腳勾過一個“正在維修”的牌子,三角形的塑料牌端端正正擋在大門口。
廁所裏是幾個常規的隔間。貴賓病房裏自然什麽都有,隻有值班的醫生護士或者前來探望的人會使用這個廁所。這層樓來的人本來就少,要麽就是一窩蜂地來,吵得要死;要麽就一個也不來,冷冷清清。
任嘯徐推開一扇隔間,把顧家臣推進去,讓他靠著牆。兩個人七手八腳地解開皮帶,熟練地觸摸親吻,幫對方解決問題。快感升騰的時間太短促,堆疊的情欲讓人腿軟。顧家臣先一步宣告失守,一腔熱液都釋放在任嘯徐的手心。任嘯徐一邊扯過旁邊牆上掛著的衛生紙擦手,一邊享受心上人那柔軟指腹的揉搓。
他並沒有刻意忍著。然而懷中的人兒似乎有些著急,因為不管他如何套弄,手中的東西還是那麽硬挺。顧家臣不由得急出一身冷汗,額上的頭發濡濕,發尖向下滴著汗水。任嘯徐看他那麽認真的咬著下唇,仿佛在執行一件什麽重要的任務,不覺心軟。於是托住他的腰,主動地擠進他的兩腿之間廝磨……
顧家臣忍住了呻吟,感受到燙上細嫩皮膚的那股灼熱之後,他才如釋重負。伸手過去捏住牆上衛生紙的一端,拉的時候沒注意力度,嘩啦嘩啦地扯出來像繃帶那樣的一長溜紙巾,一卷衛生紙頓時隻剩下一個軲轆在那裏轉啊轉。顧家臣有些尷尬地一愣,七手八腳地把紙巾抱在懷裏,模樣好不狼狽。任嘯徐沒忍住,笑出了聲。
“別那麽著急嘛,寶貝兒……”任嘯徐貼在顧家臣的耳邊說,“又沒有人在外麵催你。”
顧家臣漲紅了臉,用那被他揉得像毛線一樣的衛生紙擦幹淨身體,緩緩蹲下去撿起褲子穿上。任嘯徐係好了皮帶和領帶,讓顧家臣幫他整理整理。後者小心翼翼地幫他把衣服的每一個角都抹平,他的手畢竟不是熨鬥,沒辦法弄到一絲不皺,最後任嘯徐把他的手握住,道:
“行了,就這樣吧。”
他也伸出手去幫顧家臣整了整衣服,理了理頭發。端詳一番,寵溺地拍了拍他的臉道:“嗯,挺帥的。”
顧家臣苦笑著,帥有什麽用?他心想,帥能夠讓你媽媽接受我們的感情嗎?最多就是看上去舒服點。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從廁所走出來,安執事站在離吸煙室不遠的地方等著,看見他們就迎上前來:
“夫人來了。”
任嘯徐平靜地說:“我知道。”
“您要過去嗎?還是……”
“我們倆一起過去。你別擔心。”
安執事欲言又止,本來想說,夫人正在氣頭上,你們兩個是不是不要一起出現比較好?聽到任嘯徐這麽說,也隻能答了一聲:“是。”
病房門被拉開,沈氏的聲音破門而出,像提琴那樣拉扯著,悠揚而銳利。她顯然是在訓話。
“為什麽睡不著!明明已經特別為你安排了,照顧你的人都是從你們陶家過來的,嘯懷我也讓他不要帶人回來搞……連他弟弟,搞個男人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人,我也讓他不要帶人回來,就是怕你不開心……你還要我怎麽樣對你!”
任嘯徐已經站在門口,沈氏渾然不覺。她的助理正要報告,任嘯徐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助理於是把話又咽了回去。顧家臣聽到沈氏的聲音就有點發顫,站在任嘯徐身後不肯前進一步。
沈氏的背影清冷俊麗,纖瘦小巧的身材如同一個人偶。白色的緞裁洋裝緊緊包裹著她的身體,那樣子像一具掛滿珠寶的華麗的木乃伊。耳垂上一對碩大的鑽石耳釘,光芒鋒利如同法老王的寶劍。
而陶與悅的聲音也沒有了昨夜的尖銳。她的聲音因為徹夜未眠而完全的嘶啞,低沉抑鬱得一點也不像是二十幾歲的女人,那聲音的主人好像得了重感冒一樣。
“媽,我跟您說我不習慣有人看著我。每天都要向您匯報我的一舉一動……那太荒唐了!”
“你現在是孕婦,我關心你難道有錯。”
“您不是在關心我,您是在囚禁我……囚禁,捆綁,束縛……二十四小時的貼身監控,您想要徹底的操控我!我不能,我不希望被您當作提線木偶那樣操縱!”
“你要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一開始我並沒有叫人二十四小時貼身看護你,是你的情緒不對,醫生跟我報告說你有抑鬱症,我才叫人看著你,怕你出事……如果你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也不至於變成這樣。你現在做這樣不負責任的事情,你讓我怎麽跟你的父母交代?”
“你不需要跟他們交代!”陶與悅冷冷道,“反正你們的想法都一樣……把兒女當作兩根帶子,將你們兩家係在一起……”
“就算是帶子,也要好好維護,不能讓它斷裂。你要是死了,我們兩家的情分就斷了。所以你必須活下去。就算作為一根帶子,起碼你有你的用處,不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沈氏的身上從來帶著一種讓人無法反駁的威嚴,她的理論是那樣殘酷,聽來荒謬,卻也讓大多數人無從抗拒。做一個沒有思想的人不如做一個尖銳的人,尖銳的人會傷人,但是起碼他們不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
陶與悅啞口無言,緊緊抿著嘴唇。她到這一刻才相信麵前這個女人是多麽冷酷。她沒有同情,不會可憐,固執己見,並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根本不會心疼你受傷了。
“聽說讓你做你喜歡的事,對你的病情有好處,我才同意讓你畫畫的。”
“現在您又不允許我畫畫了嗎?您連這一點點的權利都要剝奪?”
“誰叫你要利用它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嗬……我現在知道您也擔心我會死,就算您不會心痛,也會覺得麻煩。那很好……不讓我畫畫,我的病情或許會更重,那時候恐怕您和您的手下也攔不住我做什麽了……就算是這樣綁著我,我也有辦法……”
“你現在是在威脅我麽?”
“不是,我是真的希望我能死掉。其實這個,”陶與悅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我並不是為了自殺,我隻是想感覺一下自己還活著。可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覺得我活著會便宜了你們……我覺得我死了更好……”
“死了就什麽也做不了了,你心愛的畫畫,你所追求的幸福,你的自由……你永遠也做不了了,永遠也得不到。你不會真的以為會有天堂,有來世吧?”
“您該慶幸我不是一個宗教主義者,不然,您很可能侮辱了我的信仰。”
“你以為你還在美國?這裏是中國,信仰隻是妄談。不要再那麽天真了,收起你那種反抗的樣子!”
陶與悅盯著沈氏良久,突然笑了,道:“看來您很希望畫畫能夠支撐我活下去……很不幸,我已經不能再畫畫了。這隻手已經廢了,別說畫筆,連刀叉也拿不動了……”
“如果你真的喜歡畫畫,就不會被一隻手阻礙。如果你真的喜歡畫畫,用嘴叼還是用腳夾都好,你都能拿筆!你的愛好就隻值那麽點麽?一隻手?或者一條命?”
陶與悅並沒有停止笑容,她笑得極為痛苦,嘴角向上翹著,然而眉頭緊緊皺起,眼淚奪眶而出。笑容和淚水同時出現在她的臉上,交雜碰撞,色彩猙獰。
沈氏突然鬆了一口氣似的,朝著旁邊一個穿白大褂的人說:“她哭出來會有幫助是不是?”
醫生在一旁點點頭,他似乎也覺得一塊大石頭落地了,道:“是的……她哭出來,就會好很多。這樣很好……夫人,您辛苦了。”
陶與悅的哭泣甚至沒有聲音,然而表情卻是嚎啕大哭。醫生在旁邊擦著汗,用一種敬佩的目光看著沈氏。這個女人知道病人的情緒已經達到頂點,這個時候刺激病人,病人隻會有兩種反應,要麽徹底的崩潰,要麽積累的情緒釋放,漸漸恢複正常。
她真是刺激人的個中高手!那醫生心想,本來需要做許久的引導,才能觸碰到病人心裏那塊最柔軟的地方,她這麽簡單地和病人談了一次話就搞定了。當然這也異常的危險,大部分情況下病人是會崩潰的,因為一句不知道什麽話就崩潰,這是最常見的結果。不得不說沈氏和病人的運氣都不錯,很少解決的這麽順利的。醫生一邊想一邊擦著一頭的冷汗。按理說他應該阻止沈氏說這番話的,可是有的人就是有這種特異功能,她往那兒一站你就不舒服,就容易失控,容易崩潰。某種意義上,也容易被糾正,被攻占。
陶與悅大哭不止,眼淚滾瓜一樣地落,打濕了身上的棉被。顧家臣躲在任嘯徐身後,緊緊抓著他的手,把剛剛整理好的衣服抓得更皺了。
沈氏大約是準備走。然而一轉身,就看見任嘯徐直衝衝地站在門口,如同一把寶劍。
他的身後站著一個人,沈氏不要想也知道那是哪隻小蟲子。任嘯徐麵無表情地叫了一聲“媽”。沈氏高傲地抬著頭往門外走,仿佛並不在意,隻是淡淡說了句:“你來了?”
她的助理跟著她。擦肩而過的時候,沈氏停在了任嘯徐和顧家臣之間的縫隙處,剛好回避了兒子的目光,而又能夠直視兒子的情人。
她看著顧家臣的目光,像看一隻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