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車子靠近任家大宅的時候,季澤同突然變得很安靜了。他本來是閉目養神,不時和顧家臣講兩句話,現在卻睜開雙眼開始盯著前麵的車窗出神。


  顧家臣看了他的樣子,心中似乎有點明白了,就說:“不然,讓車子送你回你家吧。”


  季澤同好像沒聽到一樣,發了一會兒呆,回過神來說:“啊?不用了。你也在,沒關係。”


  夜已深沉,任家大宅子亮著一小半的燈。安執事站在大門口迎接他們。亮亮的燈光擠退了黑暗的夜色,任嘯徐一邊走過大堂一邊問安執事:“我哥怎麽還不睡?”


  安執事回答:“應該是公司的事情。”


  任嘯徐微微側頭:“哦?公司的事情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好像沒什麽事情值得他這麽熬的吧。”


  “是夫人最近帶著大公子去了一趟沈氏總部。興許是那邊的事情。”


  任嘯徐不屑地笑了一聲道:“哼,一個小茶葉公司有什麽好忙的。”


  顧家臣看了季澤同一眼,後者正麵無表情地走著。沈氏幾乎控製了整個西南的茶葉市場,在任嘯徐嘴裏卻是“一個小小的茶葉公司”,顧家臣也不知道這裏頭到底是怎麽算的。


  等他們三個都到了任嘯徐的房間,安執事親自端了助眠的花茶來,伺候他們三個喝了,才開始問房間的問題。


  安執事很妥帖地準備了兩間客房,給顧家臣和季澤同住。他回話的時候,任嘯徐直接一揮手,說:“你用不著這麽小心。他住我房間,這一位,你去問問大公子,看怎麽安排比較好。”


  安執事並不多言,安安靜靜地退出去了。


  顧家臣喝著茶,薰衣草安神助眠。他們三個都喝了酒,所以茶裏特地多放了山楂,茶還沒喝到一半,就聽見了敲門聲。


  任嘯徐和季澤同頭也沒抬,隻有顧家臣放下杯子跑過去應門。門外的聲音有些陌生,不是安執事,也不是趙秘書,那人說:

  “二公子,夫人請你們過去一趟。”


  顧家臣一愣,好半天才想起來這人是沈氏的助理。


  他看了任嘯徐一眼,後者一臉的不屑,於是隻好對門外的人說:“好的,我們就過去。”


  那人又在門口叮囑了一聲:“請盡快。”


  顧家臣回到沙發旁邊還沒坐穩,任嘯徐就把茶杯放回桌子上,手上的小調羹扔進茶杯裏叮咚作響。


  “嗬嗬,消息挺靈,連秘書都不用了,叫個助理……這是存了心要給我們難堪呐。”


  “所以我說……不要回來就好了。”顧家臣小聲說。


  任嘯徐一拍桌子,拍得那張玻璃的茶幾鏘鏘一震。


  “都像你這麽躲著!要躲到什麽時候?我還不信了,她姓沈,我姓任,這個家還輪不到她說了算!”


  顧家臣被任嘯徐吼得一縮,他瞥了一眼季澤同,後者還慢悠悠地喝著茶。


  “那……那我們去不去?”


  任嘯徐地說:“不去。她心裏不爽是她的事情。”


  顧家臣心想這人應該是喝醉了,酒還沒醒,所以才這麽說。這真是,每次他喝醉了,就會出點這樣那樣的事情!不知道這回又要出什麽事情呢!


  沈氏從來就看不起他,也看不起季澤同。這個女人的心裏有偏見,不喜歡小三也不喜歡同性戀,而且報複的手段非常奇怪。別的女人通常會選擇打擊丈夫的情人,饒過犯錯的丈夫,可她卻喜歡兩個一起打擊,對兒子也是這樣。


  任嘯徐曾經跟顧家臣說過,那是因為沈氏的心裏沒有愛,她根本不愛自己的丈夫,她容不下情人這樣的存在,隻是源於一種心理上的潔癖。可是顧家臣覺得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心裏怎麽會沒有愛呢?要知道自古以來女人就一直是男人的附屬品,所以女人會把男人對自己的疼愛當作衡量自己價值的標準……沒有愛的女人,心理得是多強大?

  “她哪裏是強大?她就是單純的心理變態。”任嘯徐翹著腿說。


  顧家臣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對於他而言,他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小市民家庭比較看重一夫一妻製,也比較在乎所謂貞潔或者忠誠的問題。可是任嘯徐和季澤同這樣的大少爺完全沒有概念。他們想玩就玩,不想玩就扔。喜歡就要拿過來,不管自己已經擁有了多少。全天下都是他們的。


  季澤同聽到“心理變態”幾個字,也咧嘴笑了,說:“小門小戶是這樣的。當初也是你爸爸年輕,造了那些孽,活該他受罪。”


  任嘯徐聽到這裏就來氣,一腳踩在茶幾邊沿上說:“我真是不明白,我要是我爸,我直接把她掐死!幹什麽饒過她這一回,姑息養奸!”


  季澤同道:“你媽也算能耐,搶了你們家15%的股份,嘖嘖,她手裏要是沒這一票,隨便你怎麽著她都沒資格管!”


  任嘯徐氣的又踢了茶幾一腳,然後他們聽見門被敲得震天響。


  顧家臣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開了門,隻看見沈氏怒雞一樣站在門前,渾身發抖。她背後好像還跟著幾個人,是她的助手。顧家臣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被沈氏一巴掌打在臉上,打得他一個趔趄。


  他的腿本來受了傷,如今走路的重心都在另一隻腳上。這一巴掌破壞了他的平衡,顧家臣往一旁偏了兩步,沒站穩,一頭栽到地上。


  任嘯徐眼明手快,趕緊一腳踩到茶幾上,從上麵跳過去,跳到顧家臣身後扶住他。


  任嘯徐大怒,朝著沈氏吼了一句:“媽!你幹什麽!”


  沈氏氣的滿臉通紅,喘著氣道:“我幹什麽?我才要問問你是要幹什麽!你為什麽把這兩個小賤人弄到家裏來?存心要髒了我的地是不是!”


  兩個小賤人,當然就包括了季澤同。小季爺冷笑了一聲回嘴道:“夫人此言差矣,這所房子是可是登記在任常華任叔叔的名下,怎麽會是你的地呢?”


  顧家臣被一巴掌打得牙齒都鬆動了似的,吐出來一口血水,臉上腫起四根手指印來,他被這一巴掌打得蒙掉了。任嘯徐看著那指痕,氣的臉都白了。沈氏被季澤同反駁了一句,怒目圓瞪。朝著手底下的人吼道:


  “大少爺呢?叫他來給我管一管這個沒臉沒皮尖嘴嚼舌的東西!”


  後麵一個人急急忙忙跑開了。


  任嘯徐選擇了無視沈氏。他按著門邊的招喚鈴,安執事不消片刻就出現在門口。


  “顧先生傷了,去給我拿冷敷來。”


  安執事點了點頭,轉身去拿了冷水和毛巾來。他端著東西走到門口,路過沈氏身邊的時候,沈氏就伸出手去一推,把毛巾和水盆打翻在地。水花四濺,冷冷的濺在顧家臣和任嘯徐的身上。季澤同倒是有先見之明,直接跳到沙發後麵去了。


  任嘯徐冷眼看著沈氏,懷裏抱著顧家臣道:“安執事,再去拿。”


  沈氏也好像平靜了似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漠和機械,道:“隻管去,拿多少,我砸多少。”


  任嘯徐氣得笑了,問:“那你要怎麽樣才能不砸呢?”


  沈氏道:“你把這個東西弄出宅子去,我不就砸不到了麽。”


  任嘯徐還是在笑:“我為什麽要出去?這兒是我家——”


  “我是你媽媽!”


  任嘯徐笑得更大聲了:“我好怕——媽,我叫你一聲媽,不代表你可以蹬鼻子上臉。你能逼得了哥哥,你逼不了我。”


  “嗬嗬,”沈氏也笑了,“好啊,終於露出真麵目來了……當初是誰在我麵前說,一定會聽我的話?嘯徐,你聽媽媽的話好不好?把這個東西弄出去——我見不得他在我屋子裏!”


  “那行,反正我外麵也買了房子了。我和他出去住。”


  “你這樣光明正大地跟他同居,你有沒有想過會有什麽樣的影響?”


  “能有什麽影響?誰敢亂說什麽?我真的不懂,我們倆哪兒礙著你了。你要傳宗接代,我哥已經給你娶了兒媳婦給你懷了孫子,你為什麽還要這樣變本加厲?”


  沈氏苦笑著道:“我變本加厲?是你們兄弟兩個讓人不省心!這個東西算什麽?還有他——”沈氏指著沙發背後的季澤同。


  她突然哽咽住了,有點說不出話來,指著季澤同的指尖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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