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顧家臣洗了澡,穿好衣服,吃了點東西,終於還是去上班了。
馮霖隔了兩天才又見到他,一副好稀奇的樣子,問:“你和女朋友私奔去了?”
顧家臣隻好搪塞道:“沒有,這幾天陪一個朋友去了……他生病了,家人不在身邊。”
馮霖壞笑著道:“莫不是你女朋友‘生病’了吧?好小子,搞大人家肚子要負責任啊!我真沒看出來你是這種人!”
“你想哪兒去了!哪裏見得我是陪女朋友去了?”
馮霖一邊不住地笑,一邊指了指他的脖子:“你看,這些印子還不是你女朋友咬的?哎呀小夥子,你老哥哥我也是過來人。女人嘛!大家都懂的!你老子娘不是把房子給你買上了麽?你條件也不錯了!差不多就找個時間把人家娶了吧!”
顧家臣摸出手機來,把屏幕當鏡子照了照脖子,發現一排紅紅的印子從衣領裏露出來了。他一咬牙,漲紅了臉,心想,出門的時候明明把它遮住了呀,這會兒怎麽又露出來了?
馮霖見他窘迫尷尬的樣子,哈哈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老弟,紙始終是包不住火的,總有一天會露餡,沒什麽好尷尬的!”
顧家臣隻能歎一口氣問:“你說那個案子呢?什麽情況?”
馮霖聽了就從抽屜裏翻出那卷宗來扔在桌子上道:“交通肇事,三死一重傷,受傷的還在加護病房,估計熬不過了。”
顧家臣翻著卷宗道:“交通肇事……很平常啊,怎麽算大案子?”
馮霖道:“那是因為,警方懷疑這不是普通的交通肇事案,而是蓄意謀殺——可惜找不到證據。所以特別提醒了我們,審核的時候千萬要小心,一點線索也不要放過,萬一有情況要立即通知他們協助調查。”
“他們還怎麽看?”
“他們覺得這案子很可能是買凶殺人。肇事司機有前科,而且是前段時間剛放出來的。這個案子對司機的處理都無所謂了,隻是看能不能借這個機會解決幾件陳案——”
顧家臣搔搔頭道:“什麽陳案?他們發現作案手法和以前的案子有相似?”
馮霖道:“是啊,都在這上麵了,你慢慢看了就懂了。不過這件事很難,警局那邊跟了好久,就是沒找出有力的證據來。送過來也是最後一搏了,看咱們能有什麽手段沒有。”
顧家臣把卷宗拍在桌子上道:“他們都沒辦法,我們還能有什麽手段?”
馮霖沒有接話,他伸了一個懶腰,打了個嗬欠,眼角掛了一滴慵懶的水珠,道:“沒辦法就沒辦法唄!先不說了,你這幾天都不來,悶死我了,咱們今天晚上去臨江那家缽缽雞吃飯!”
顧家臣微微一笑道:“我可不能和你一起去吃晚飯,我要——陪朋友。”
他說著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馮霖滿含怨念地看了他一眼,道:“唉,還真是重色輕友!老婆還沒娶過房呢,兄弟就給丟過牆了!”
顧家臣囧然解釋道:“不是老婆!”
“不是老婆,難道是老公?”馮霖打趣道。
被他這麽偶然說中了,顧家臣覺得背後一冷,像是有人放了一塊冰塊,從他的脖子一直滑到衣服裏。
“懶得和你說了!”顧家臣說了一句就埋頭隻顧看卷宗。
馮霖在一旁打量了他一會兒,便仰頭長歎一聲,道:“算了,世人但有嬌妻美眷,我隻孤身一人瀟灑天地間!我還是自己去吃飯吧!缽缽雞啊缽缽雞,你命苦啊,今晚怕隻有我一個人臨幸你咯!”
說著揮一揮衣袖,瀟灑地往外走。
顧家臣一看表,才四點,就說:“你四點鍾就要去吃晚飯了?”
馮霖停在門口道:“我走路過去,走過去剛好五點,哈哈!”
“也就隻有你有這個好興致!”
“那當然,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再見啦!”
他說完便邁開大步往外走了。那句再見說得很豪爽,大有“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的霸氣蒼涼之感。
顧家臣卻沒想到自己能那麽快就見到他。
馮霖走了沒多久,顧家臣想起來有一個東西要買,就下樓打算到對麵的超市去。
結果走到超市門口,卻看到一堆人圍在那裏。他湊熱鬧上去看,聽見人群說有人被捅了。他便踮著腳尖在一圈人頭中間往裏瞅,隻看見一個人倒在那裏,身上是白白的襯衫,那褲子倒有幾分像是檢察院的製服褲子。
顧家臣心突突地跳起來,一種不祥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趕緊扒開人氣擠進去,到中間一看,發現竟是馮霖倒在那裏!
他臉色蒼白,手捂著腹部,鮮血正從他的手指間一陣陣往外冒,地上已經染紅了一大片。
顧家臣急得滿頭大汗,一邊拿手幫他按著腹部,一邊大聲吼著:“快叫救護車!”
周圍的群眾說已經叫了,顧家臣又焦急地看了看馮霖。他渾身顫抖著,直發冷,嘴角都溢出血沫子來。顧家臣的眉頭不由得擰成一團,頭腦一片空白,一時之間啥也想不起來了。
救護車不一會兒就來了,醫生給做了緊急處理,然後把馮霖抬上車送醫院。顧家臣說他是傷者的同事,醫生就讓他也一起上車。上車之前,顧家臣想起什麽似的,對一旁站著的超市老板說:“麻煩把你們門口的攝像頭資料調出來,等警察來取!”
馮霖被送進手術室,傷口很深,腸子可能斷了。顧家臣滿手是血,腦子裏像炸開了一萬隻小蜜蜂一樣,嗡嗡嗡叫個不歇。
馮霖的父母隨後趕來了,老兩口看見顧家臣滿手的血,又聽見馮霖重傷還在搶救,急的在手術室門口滿地亂轉。顧家臣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們。
他隻覺得好奇怪,馮霖怎麽會被人拿刀捅了?他也是聽圍觀群眾說了兩句,聽說是走在路上突然迎麵撞上來一個人,就把他捅了,然後那人搜一下就跑得沒影兒了。
能夠作案之後瞬間逃脫,這個人應該是事先勘查過路線的……那麽這是蓄意傷人?或者是……蓄意殺人?為什麽呢?馮霖是那麽好的一個人,他能得罪誰呢?
顧家臣搖了搖頭,現在一切都還不能做結論,得警方調查了才知道。他隻覺得震撼與吃驚,馮霖遇害的超市門口,和檢察院隻隔了一條街,什麽人竟然敢這樣猖狂,光天化日就在檢察院的門口行凶傷人?
他胸口突然一緊。
這會不會跟他們接手的那個案子有關?
馮霖說,警局懷疑那是買凶殺人案,既然這樣,凶手背後一定有買主……難道那買主是個不得了的大人物,導致接到這個案子的檢察官竟然被人捅傷……下那樣重的手,這難道是想殺人滅口?
可是不應該啊,要滅口也該是找那個被買的凶手,或者是找警察局的人,怎麽會找到檢察官頭上呢?
顧家臣的心仿佛一團亂麻,絲毫沒有頭緒。
他滿手都是馮霖的血,那血液已經凝固,幹幹地拉扯著他的皮膚。染血的地方仿佛被硫酸灼過一樣地燒痛,他的雙手情不自禁地顫抖。
看過很多現場血淋淋的照片,卻是第一次親身經曆這種血淋淋的事件。看來當檢察官還是比當警察要好受很多……
搶救一直持續到後半夜,期間任嘯徐打了個電話來問顧家臣,顧家臣聲音顫抖著跟他說,馮霖被人捅了,在醫院搶救呢,他也在醫院守著。
任嘯徐也有點吃驚,然後他就說,那我一會兒叫人給你送點東西來,你還沒吃飯吧?
顧家臣也不記得後來說了些什麽了,好像也沒說什麽。任嘯徐掛了電話,沒一會兒就有人給顧家臣和兩位老人送了東西來吃。
熱乎乎的飯菜,都是枕香樓的外送,一碗粥也要幾百上千,馮霖的父母怕是從來沒吃過。可是這會兒也沒有人吃得下。
後半夜的時候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馮霖進了加護病房,老兩口另租了一架病床就守在醫院裏。顧家臣聽說搶救過來了,微微鬆一口氣,打了個的到任嘯徐牡丹城的公寓裏。
任嘯徐接到他的電話,已經在公寓等著了。顧家臣見他等自己等了大半夜,感動得要死,也累的虛脫了,直接趴在他身上,喃喃道:“馮霖怎麽會被捅呢……”
任嘯徐撫著他的頭說:“我派個人跟著你吧,聽你說得挺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