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初夏早晨的陽光斜斜照進房間來,風柔柔和和拂過,吹得窗簾沙沙作響。


  顧家臣睜開惺忪的睡眼,發現他的頭正埋在任嘯徐的手臂裏。


  任嘯徐睡得很熟,這麽近的距離,他的睫毛長長的,像芭比一樣。均勻的氣息呼在顧家臣的臉上癢癢的。顧家臣看到明媚的陽光,就下意識地去找時間。


  任嘯徐的房間裏有一台英製落地鍾,圓盤樣的下擺一搖一搖的,每到整點就會發出咚咚咚的聲音。此刻正好敲響了。


  顧家臣順著聲音抬頭一看,已經是上午十點。


  他趕緊從床上爬起來,卻發現衣服都扔在陽台上,隻能把任嘯徐的襯衫拿過來,想裹在身上好出去撿衣服。


  誰知他的手才一動,任嘯徐就醒了,伸出手來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往懷裏一拉,仿佛還在睡夢中似的,聲音朦朧沉吟著道:“做什麽?”


  顧家臣被他用兩條手臂圈住抱在懷裏,緊緊貼著他的白皙滑膩的皮膚,不由得有些害羞,隻低聲說:“我該去上班了。”


  任嘯懷一聽,便露出不悅的表情,不耐煩地說:“上什麽班?別去上班了!”


  說著雙手就開始在顧家臣身上遊移。


  顧家臣掙紮著要起來,拉住任嘯徐的兩個手說:“你折騰了一晚上還不夠麽?再說我怎麽能不去上班呢?”


  “嗬,這會兒成好職員了?之前不還沒日沒夜的守在澤同那兒麽?”


  “守在他那裏我也沒有不去上班啊,隻是下班比較早而已……”


  “你就是肯陪他不肯陪我是不是?什麽時候你們兩個人感情變得那麽好了?那個混小子竟然敢挖我的牆角!”任嘯徐按著顧家臣道。


  顧家臣還想走,任嘯徐幹脆翻身把他壓住,把他的兩隻手分都按在頭兩側,低頭就吻。


  顧家臣一開始還扭著頭躲,後來躲不過,便隻能由著任嘯徐含住他的唇瓣,撬開他牙齒,糾纏他的舌頭。一場熱吻下來,兩個人都氣喘籲籲。


  “呼……呼……我總不能不去上班啊……”顧家臣上不接下氣地說。


  任嘯徐隻是貼著他的頸窩,拿軟軟的唇輕輕摩挲,惹得顧家臣一陣呻吟。他連忙用兩個手抵在任嘯徐胸前想把他推開。


  任嘯徐捏住顧家臣的手腕道:“看來你還很有力氣嘛,是覺得昨晚上還不夠麽?你怎麽突然這麽有出息了?”


  顧家臣隻是扭著身子想脫身,他一個翻身想往外麵爬,沒爬兩步就被任嘯徐抓住雙腿拖了回來,顧家臣暗叫不好,果然在下一秒,任嘯徐便就著這個姿勢侵入了他的身體。


  顧家臣一邊承受著身後的衝擊,一邊話不成句地說:“別……別……一會兒還……啊……我……一會兒我……沒力氣了……”


  任嘯徐哪裏聽得進他說話?隻在後麵捏著他的腰大力抽送。顧家臣把臉深深埋進華麗的錦被裏,撩人的呻吟在棉被的阻隔下隻能聽見一陣吱唔。任嘯徐也不說話,整個房間裏隻聽得見床墊吱吱呀呀搖晃的聲音。


  一時事畢,顧家臣癱在任嘯徐懷裏,一邊奮力調整呼吸,嘴裏一邊嘟嘟噥噥地抱怨著:“你存心搞得我下不了地,這下又曠工了……”


  任嘯徐不屑地說:“你那工作有什麽好?底薪兩千二,加上夥食補貼、住房補貼、獎金一起,總共才三千五……不知道是哪裏值得你這樣去拚命的!”


  他說著伸出手去撥弄顧家臣的頭發,喃喃道:“昨晚上你洗頭用的那一小瓶兒,就夠你不吃不喝掙個小半年了。你又沒那個膽子去受賄……唉,小可憐,你別去幹那工作了,跟著我還不能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帶銀的?”


  顧家臣無奈地說:“唉,可是這個工作是我沒日沒夜拚了兩年才考下來的,二少爺。”


  “你不幹那工作能死麽?”


  “能……”


  顧家臣心中苦笑,要是他不要檢察院的工作了,那還不是要了爸媽的老命麽?要是他不要工作了來給一個男人當情人兒……後果他根本不敢去想。


  他也知道任嘯徐一直對他的工作有不滿。有一天不知道他是說夢話說漏了嘴了還是怎麽了,讓任嘯徐知道檢察院有人說他壞話,任嘯徐直接半夜裏把他弄醒了,問他是誰在背後嚼舌根子。


  顧家臣說沒人,轉過身去又想睡,卻被任嘯徐一把扯起來,差點兒沒嚴刑逼供。顧家臣好說歹說求了半天,任嘯徐才鬆開他,哼著鼻子睡了。


  是啊,為什麽一定要去工作呢?說實話那份工作除了聽上去體麵一點,工作時間寬鬆一點,還真的沒什麽幹頭。主要是沒什麽前途,好位置都被有權有勢的內定了,他這樣靠著一根筆杆子硬著頭皮考進去,又舍不得麵子去跟人溜須拍馬的,最高成就也不過就是一個科級幹部。


  顧家臣很幸運能得到任嘯徐的愛,別說愛,就算是一絲憐憫,他用得好了,下半輩子也不用愁了。可是他這個人念書還行,做人卻是死腦筋,總覺得人家拿真心待他,他便要以真心待人家,如果夾雜了現世利益進去,情便不是情,愛也不是愛了。為了把情愛和利益分清楚,他常常會把自己弄得很累很難做。


  可是這世間的情愛哪裏能這麽單純呢?人生在世實在有太多太多的束縛,任他怎樣的真情實意,也總是難逃被綁縛成虛情假意的命運。


  無奈被些名利縛,無奈被他情耽擱!


  金錢權利、欲望野心,千絲萬縷糾纏在跟前,多數時候顧家臣也隻能是有心無力,所以他常常像一隻鴕鳥一樣,躲在任嘯徐的懷裏,妄圖在那麽一瞬之間逃離這個世界的紛繁複雜。


  可惜風流總閑卻,當初謾留華表語,而今誤我秦樓約……


  秦樓約……


  顧家臣記得高考前夕,任嘯徐為了幫他緩解緊張情緒,曾經拉著他到任氏集團大樓的樓頂上去放聲大喊過。


  六十六樓的樓頂好高,大半個R市盡收眼底,地上競相追逐的車流人群,看上去就像螻蟻般渺小。天高雲淡,遠處的青龍江如玉帶縈繞。沙鷗在飛起,在藍天形成一個小小的黑點兒。看到這幅景象,顧家臣突然覺得世界之大,自己的煩惱是那樣渺小,整顆心一下子就放鬆了。


  太陽已經西沉,餘光給林立的高樓大廈鍍上一層金色。


  風滿樓地吹,烈烈作響,任嘯徐的衣擺隨風飛揚,發絲也一起淩亂。他對顧家臣說:“你別擔心,萬一你考不上,我養你一輩子。”


  顧家臣嗬嗬笑了,道:“我可沒有那個福氣,你將來還有時間顧我麽?你有這一片江山,如畫一般的……”


  他卻豪爽地笑著說:“江山如畫又如何?我偏要舍江山而取美人!”


  他的笑聲那樣爽朗,連同他那不經意的誓言一起,隨著呼呼風聲地灌進顧家臣的耳朵裏。有那麽一瞬間,顧家臣覺得自己聽錯了。


  他是不是真的那樣說過?還是自己後來臆想的呢……


  回憶那樣綿長,像是牽著風箏的長長的線,風箏飛在高天那樣小,那樣遙遠……回憶的每一幀畫麵都如同夢境一樣,不知不覺就能牽走人的神思。顧家臣的腦袋裏滿是那天的金色夕陽,耳邊是高樓樓頂上烈烈的風聲,眼裏是任嘯徐隨風飛揚的衣擺,和風聲一起入耳的,還有他豪爽的笑聲。


  任嘯徐看見顧家臣又出神了,敲了他的頭一下道:“想什麽呢!”


  顧家臣回過神來,卻顧左右而言他,拿手推了推任嘯徐道:“算了,先起來吃飯吧,一折騰都快到中午了。”


  任嘯徐懶懶地看了一眼窗戶,午前燦爛的陽光灑了一地。他總算挪了挪身子,起床穿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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