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VeraWang設計的婚紗,穿在身上總是讓人覺得像仙女。


  陶與悅從小在美國長大,英文名字是Lillye(莉耶)。她身材勻稱,骨架寬闊,個子高挑,頭發黑長濃密,燙著人魚公主一樣的大波浪。她穿衣打扮有很濃的美國風味,喜歡化淡淡的煙熏妝。


  新上身的這一件婚紗,是目前為止樣式最簡單的一款。上半身是幹幹淨淨的抹胸,沒有一點花朵,隻點綴了零星的珍珠;下半身的長裙是軟網拖尾的蕾絲,輕如煙羅,長長的下擺如霧氣般飄灑開來,像極了舞台上彌漫的幹冰。


  陶與悅對著落地鏡左看右看,有些拿不定主意。這款婚紗的效果確實很好,穿在身上讓人覺得輕飄飄像天女一樣。可是中國人講究濃墨重彩,講究錦上添花,講究工藝繁瑣。


  大婚這樣隆重的場合,穿這個會不會太素了?

  倒是有一件白紗上繡了大朵粉紅色牡丹的,看起來很是喜慶,可她又覺得俗氣了。


  要不然,多用點錐花點綴?要不然多加點蕾絲?要不把抹胸的部分再添上些鑽石,這樣更華麗了……


  陶與悅一邊轉過來轉過去地照鏡子,一邊把自己對於婚紗的想法告訴了任嘯懷。


  可鏡子裏的任嘯懷,雖說坐在沙發上,眼睛卻一直盯著筆記本電腦屏幕看,根本無暇幫著未婚妻參謀婚紗的問題。


  陶與悅知道他是在忙下個月會議的事情,會議在六月九號正式召開,他們兄弟兩個五號左右就要飛上海了。


  可是當務之急是自己的婚禮不是嗎?婚禮要在那麽大的人民大禮堂舉行,各界要人齊聚一堂,言談舉止、禮數招待,根本容不得錯一丁點兒。陶與悅從來沒有接觸過正統的中式教育,一直是美式那種大大咧咧的個性,本來婚禮她也不想怎麽大辦,想和任嘯懷兩個人去環遊世界度蜜月呢!她哪裏操過這種心?

  可是未婚夫好不容易抽了空閑出來,陪自己看婚紗。試了這半天了,他連頭也不抬一抬。


  任嘯懷長得極其幹淨清爽,穿一身淡色的衣服坐在雪白的沙發裏頭,側著頭敲擊筆記本電腦鍵盤的樣子,簡直好看的不得了。他的姿勢優雅,表情凝重,偶爾蹙眉,猶如西子捧心,看得送衣服過來的服裝店員都陶醉了。


  陶與悅就是在哈佛的草坪上,偶爾瞥見了坐在那兒看書的任嘯懷,陽光照在他身上聖潔如新生。那一刻她就覺得自己被愛神丘比特的箭直直地射中了。


  雖然後來她也知道了,任嘯懷是知道她下課了會往那裏經過,所以故意坐在那裏給她看的。這是不過一場兩個家庭參與設計好的浪漫邂逅,實際上就是一場相親。


  可是那一幅畫麵還是深深地打動了陶與悅!就算是設計好的她也認了!


  可是長得好看也並不代表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無視未婚妻子啊!


  “Alva,你看這件會不會太素了?”陶與悅朝著後麵沙發上的人問道。


  任嘯懷頭也不抬地說:“不會。”


  陶與悅皺起眉頭道:“你看過沒有?就說不會!”


  “咱們不是一起選的圖樣麽?還用看?”任嘯懷端起旁邊的咖啡來喝了一口,目光依舊是盯在電腦上,一寸也不肯移動。


  這下子陶與悅選婚紗的心情一分也沒有了。抱起婚紗那霧氣一般飄渺的下擺,衝氣走到任嘯懷旁邊去,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任嘯懷見她過來坐下了,才不舒服地別過頭去看了她一眼道:“我工作的時候你別坐我旁邊!”


  “工作工作,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I’myourwife,man!(我是你的妻子啊!)”陶與悅猛地一下子站起來道。


  “我知道。全國上下都知道。你不用強調。”任嘯懷淡淡地說。


  陶與悅被他不冷不熱的態度所刺激,站起來一邊嘟噥著一邊往裏間去了。她說了一串英語,任嘯懷沒注意,隻大概聽到“sleep”“work”這樣的幾個單詞,大概說的是“和你的工作睡覺去吧”一類的話吧。


  裏間的床上靠外邊,擺著兩件婚紗。一件是剛剛她所想的,白紗底子繡粉紅牡丹的禮服;一件是月白色綢子,堆了很多很多玫瑰圖案花朵的禮服。


  還有四壁的衣櫃裏,也滿是或粉或白或藍或紫的禮服。


  有AlvinaValenta設計的,鑲著輕飄飄毛絨絨的羽毛的婚紗,底托的雪花圖案讓人仿佛置身童話森林。下雪了,小矮人和精靈都從樹洞裏跑出來,圍著穿婚紗的新娘子翩翩起舞。就像森林為她送上了最美好的祝福。


  有Rivini手繪成油畫的一件滿天繁星的婚紗,一片片像是海浪又像是雲朵的蕾絲嵌在裙擺上,每一片蕾絲邊上都綴著一顆晶瑩閃亮的鑽石,那樣耀眼,好像是美神維納斯誕生的時候,海麵上升起的晶瑩剔透的泡沫。


  有Amsale的紐約展覽新款,清冷如霜的綢子,剪裁方正有力,棱角分明,把絲綢柔和個光芒硬生生改造成金屬的冷酷模樣。


  象牙色的大床另一邊鋪開的一件,下擺全是鏤空的花邊,拖得老長老長,像孔雀開屏一樣,灑灑脫脫鋪滿了半邊屋子。


  還有她哥哥特地從歐洲幫她訂回來的,天藍色的綢緞小禮服,說是按照中國的習慣,新郎新娘向嘉賓敬酒的時候穿。


  嫂子送了她一套貓眼石的項鏈,大如雀卵的藍色寶石上,每顆都有月白色的十字架,是上品的星光貓眼。寶石底下張牙舞爪地襯了碎鑽底托,形狀很像燃燒的太陽,又像是森林當中巧妙纏繞成環的樹枝。


  爸爸媽媽送的是一套祖母綠,沒有任何裝飾,連底托也用了十分巧妙的鑲嵌,一個爪印兒都看不見。祖母綠是能使人百看不厭的寶石之一。無論陰天還是晴天,無論人工光源還是自然光源下,它總是發出柔和而濃豔的光芒,它是綠色寶石之王。


  未來公公婆婆送了她一套彩鑽的鏈子,有粉色,黃色,綠色和藍色的鑽石。五彩斑斕地拚接項鏈掛在脖子上,任憑什麽樣的禮服也會黯然失色。


  就連未來的小叔子,也托人給她從歐洲帶回來一頂皇冠,像是選美小姐冠軍的桂冠一樣,隻不過更加高貴華麗。頂部一顆主鑽重量正好九克拉九分,意取中國傳統祝福中的“長長久久”。


  長長久久?真是笑話!

  陶與悅覺得她自己有一點婚前恐懼症。腦海裏常常會有那麽一瞬間,覺得她不想結婚了。可是她和任嘯懷已經在美國登記了,現在要反悔是不是晚了?

  她和任嘯懷邂逅的那天下午,她興衝衝地跑去跟哥哥說,她看到商院的Alva?Jen了,長得真好看!陽光就那樣灑在他身上,襯得他整個人都像鍍了一層金一樣!那畫麵好像暮光之城裏愛德華在森林裏沐浴了陽光的樣子,如同鑽石般璀璨!

  哥哥隻是微微一笑,打趣她道:“我妹妹是不是紅鸞星動了?”


  陶與悅還不大清楚什麽叫“紅鸞星動”,臉倒是先紅了。哥哥看得一臉好奇,她自己也覺得很奇怪,從小長在美國,她對男女之間的感情從來不會如此羞澀,今天怎麽就臉紅了呢?

  哥哥大笑兩聲道:“看來你還真的很喜歡Alva啊!要不要哥哥給你做個媒?”


  陶與悅搖搖頭道:“不用了,反正在一個學校呢,有的是機會。”


  之後的交往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他們融融恰恰相處了兩年,彼此都見過了對方的父母,之後在美國進行了結婚登記。那兩年的她是多麽幸福啊!任嘯懷高大帥氣,年輕有為,溫柔幹練。他們倆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幾乎是人人稱羨的一對神仙眷侶。


  她還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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