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灼灼其華
出了酒樓，玥棽歌仰頭望了眼天際刺眼的陽光，銀色的麵具在陽光下反射出一圈圈明晃的光暈。
獨步拐進一個小巷，趁著四下無人玥棽歌隱了身形，招來祥雲，離開了此處。
黃泉路邊，無葉的彼岸花正開得如火如荼，鮮紅的花瓣輕輕搖曳著，在這昏暗的幽冥界顯得異常妖冶。
玥棽歌蹲下身，手指輕輕拂過彼岸花的花蕊，正準備摘幾株，就聽見身後傳來墨崖陰冷的聲音。
“你是何人？”墨崖看著蹲在路邊的人慢慢站起身來，臉上戴著一張銀色的麵具，隻露出粉色的唇瓣和削尖的下巴。墨崖皺了皺眉，目光落到她頸上的魂玉，眯著眼道：“玥棽歌？”
“嗯。”玥棽歌淡淡地應了一聲。
墨崖冷笑了兩聲，抱著手臂瞥了一眼腳邊的彼岸花，死氣沉沉道：“上神這次前來有何指教？”
玥棽歌也不拐彎抹角，看著墨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道：“想向冥王討幾株彼岸花。”
“哦？”墨崖臉上的笑更大了，“你要這彼岸花做什麽？難不成還想種在天啟宮不成？可惜這彼岸花除了在我幽冥界能開花，若種在別處是開不了花的。”
玥棽歌略微沉吟片刻，皺著眉道：“這就不勞冥王操心了。”
“我若不給呢？”墨崖臉上的笑更冷了，望向奈何橋頭孟婆手裏的湯藥，不動聲色道：“若說這彼岸花除了那一點功效外我還真想不出它對你有何用？”
“反正是你幽冥界的東西，既然冥王不給，那就算了。”
言罷，玥棽歌轉身就往外走。
“這就走了？”墨崖麵無表情地叫住玥棽歌。
玥棽歌轉過身來看著墨崖，冷笑道：“不然？冥王打算留我下來喝杯茶嗎？”
墨崖臉上的笑還是那麽滲人，向玥棽歌走了幾步，道：“這彼岸花我幽冥界多得是，你要多少采多少。”
“冥王這般大方，想必也想從我這裏得到點什麽吧？”玥棽歌斜著眼瞧他，剛才還說不給，現在卻變得這麽大方，要說他無所圖，玥棽歌才不信。
“我什麽也不想得到，隻想問你一件事。”
玥棽歌皺著眉想了想，問道：“什麽事？”
“神尊當初將你救起時，你可還有半點前世的記憶？”
玥棽歌身子一僵，不明白他這話裏的意思，反問道：“我得義父一口仙氣方化成人形，若是沒有義父的仙氣，我自然還是東海邊上的一棵桃樹，我當時又沒有受傷，義父又為何要救我？至於前世，想必我前世也曾來你這幽冥界走過一遭吧，喝了孟婆湯，入了輪回還能記得什麽？”
“凡人的前世自然是說忘就忘，不過有些人別說是喝了孟婆湯，就算是喝幹了忘川水，他們的前世也是忘不掉的，隻是隱藏在了記憶深處，終有一天會想起。”墨崖盯著玥棽歌，慘白的臉上笑容陰寒，“你若真的忘了於你而言倒是好事，不過我卻不希望你就這麽忘記了。”
“冥王此話何意？”玥棽歌目光銳利地看著他。
“沒什麽。”墨崖搖搖頭，露出莫測的笑，轉身離去，“上神請自便吧。”
看著墨崖離去的背影，玥棽歌總覺得他話裏有話，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想著時間不多了，便隨意采了幾株彼岸花，離開了幽冥界。
燃滄走出酒樓的時候離玥棽歌離開不多不少剛好一炷香的時間，獨自走在街上，燃滄把玥棽歌可能會去的地方一一走了一遍，眼看著已經黃昏了，卻還是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人間深秋的黃昏，西風瑟瑟，一道殘陽鋪在蒼鬱的天空，夕陽西下。
看著街邊賣字畫的小攤，燃滄丟了一錠銀子給小販，徑直拿起了筆在攤開的宣紙上畫了起來。
玥棽歌出了幽冥界又特地折回了剛才她和燃滄聽戲的酒樓，果然沒有見到燃滄，不知道他會去哪裏找自己，不能用法術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尋到自己，應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多慮了，這一路走來，玥棽歌總覺得路上的人都盯著自己看，還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的，玥棽歌摸了摸臉，她也不是第一次帶著這個麵具來凡間了，怎麽這次就這麽吸引人注意。
就在玥棽歌想要不要找個沒人的地方隱身時，迎麵走過來一個大嬸擋住了她的路。
“哎呀，姑娘原來你在這裏啊，你家相公到處找你，都快急死了。”慈眉善目的大嬸拉住玥棽歌的手，一雙原本就不怎麽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
“相公？”玥棽歌一時沒反應過來，訥訥道：“你認錯人了吧。”
“哪能啊。”大嬸展開手裏的畫卷，遞給玥棽歌看，“你看看這上麵畫的是不是你？”
玥棽歌看著她手裏的畫紙，上麵的的確確畫的是自己現在麵帶麵具的樣子，畫得像極了。
這時一旁一位手拿折扇的翩翩公子歪過頭開看了一眼大嬸手裏的畫，笑道：“這畫我也見過，前麵的告示牆上也貼了一張，姑娘，你家相公這手丹青畫得真好。”
“嗨，年輕夫妻吵架鬥嘴常有的事，看你家相公那麽著急的樣子看來是知道錯了，你也不要躲著他了，快去找他吧。”大嬸還在一邊勸解著。
玥棽歌這下要是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她就是大笨蛋了，肯定是燃滄畫的這些畫，看來他是勢必要在天黑前找到自己了。
“姑娘，快去找你相公吧，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能走到一起的都是上輩子修來的緣分，這輩子要好好珍惜啊……\"
這邊好心的大嬸還在苦口婆心地勸解，玥棽歌笑了笑，正準備離去，就聽見燃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棽兒。”
玥棽歌轉過頭，燃滄從人群中緩緩走過來，嘴角掛著笑，意氣風發、氣宇軒昂。
“找到你了。”燃滄牽過玥棽歌的手，又對大嬸笑了笑，“多謝大嬸。”
“呀，沒事，找到了就好，以後可別再惹你家娘子生氣了，夫妻之間和和美美的比什麽都好。”
等周圍的人都散去，玥棽歌掙開燃滄的手，假裝惱怒道：“燃滄，你耍賴。”
“嗯。”燃滄點點頭，從新握住她的手，大方承認道：“棽兒隻說了不可以用法術，可沒說不能請人幫忙。”
“你是堂堂天族神君，怎麽能這樣啊。”玥棽歌嘟囔道。
“為什麽不能？”燃滄望了一眼天際，挑著眉道：“棽兒說了天黑前找到你，你就聽我的，棽兒可別耍賴。”
玥棽歌不理他，徑直往前走。
“棽兒，走，我帶你去個地方。”燃滄也沒等玥棽歌說去不去，直接就拉著她往前走了。
等看著前方的姻緣橋，玥棽歌才明白原來燃滄是想帶她去那片桃林，可是這個季節桃樹想必都隻剩下光禿禿的枝幹了，別說看桃花了，恐怕連葉子也看不到幾片。
“這不是天啟宮也不是太烜宮，這個季節哪能看到桃花啊。”玥棽歌美目光華巧轉，不知道他把自己帶到這裏來幹什麽。
“誰說不能。”燃滄牽著她走上姻緣橋，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往前看。
站在橋上望去，入眼的便是整片的粉色，空氣中彌漫著馥鬱的桃花香，玥棽歌眼前一亮，臉上帶著驚奇的笑，“你，你做的？”
燃滄看見她臉上的笑容，點了點頭，道：“我雖不能讓太烜宮裏的桃樹開花，但是讓人間的這片桃林開花卻不是難事。”
他說的也是，讓這片桃林開花對燃滄而言實在是在簡單不過了，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嘛，隻是……
“燃滄，這真不像你會做的事。”玥棽歌望向桃林，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苦笑。
“為什麽不像。”燃滄從身後環抱住她，兩人臉頰幾乎貼在一起。
玥棽歌歪著頭看他，笑道：“你以前從不會做這些。”
燃滄這個人，以前總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無論做什麽都是隻憑自己的喜好，太烜宮裏那七百年，玥棽歌經常想，若是燃滄某一日能為她做一點事，哪怕隻是一點點，就是死她也無憾了。
燃滄知道她肯定又想起了往事，緊了緊環住她的手臂，道：“以前不會不代表現在不會。”
“燃滄。”玥棽歌斂去心緒，回過身對燃滄道：“我再為你跳支舞吧。”
還不等如此說話，玥棽歌一個飛身站在桃林中央的一棵桃樹枝頭，裙袂飄飄，如瀑的青絲被晚風吹得飛揚起來，細長的柳眉下一雙桃花眼含笑望著燃滄。
玥棽歌立在桃枝上，她身後是一片粉色的桃花，天際夕陽如火，玥棽歌舉步輕盈飄逸，身姿飄舞，每一個動作都仿若天成，美輪美奐、傾國傾城，這一幅動靜相宜的畫麵讓人為之驚歎，驚豔四方。
在燃滄的記憶中，那年太烜宮中，她也是如此灼灼其華地站在桃花樹上，輕盈的身姿如飛花般曼妙。
“我不是在做夢吧……'
“哇，這是哪家的姑娘，這舞跳得……\"
“你眼瞎了吧，沒看見人家是站在空中起舞啊，定是神仙，我就說這時節怎麽這片桃花就開了……\"
“這???仙女下凡啊……\"
“定是桃花仙子……\"
耳邊傳來七嘴八舌的聲音，燃滄回過神來，這才想起這是在人間他和玥棽歌都沒隱身，看著周圍人越來越多，燃滄劍眉一皺，棽兒的舞姿，哪能讓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看了去。
這般想著，燃滄瞬間隱了自己和她的身形，一個縱身飛到玥棽歌身邊，手指撫開她臉頰邊的幾縷青絲，見她眼眸如絲紅唇微啟，燃滄眼眸一滯，抬起她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玥棽歌先是一怔，想著這青天白日的被人看見叫什麽話，一個票眼才發現天已經暗了下來，即便如此，這周圍還有那麽多人呢。
“燃……\"玥棽歌扭著頭想要避開燃滄，卻不想燃滄一個吻落在她纖細的頸間，玥棽歌當即沒了力氣，嘴裏溢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耳邊傳來燃滄一聲低笑。
玥棽歌微微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樣輕輕顫動著，麵色緋紅。
“棽兒。”
聽見燃滄在耳邊的低語，玥棽歌張開眼，不知何時兩人已經站在了太烜宮燃滄的房門口了。
玥棽歌咂舌，燃滄這速度也太快了吧，還來不及嘟囔兩句，燃滄已經打橫抱著她走了進去，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燃滄纏綿的吻再次落了下來，時而溫柔時而粗暴，唇舌交融，輾轉反側。
好半天兩人的唇舌才分開，燃滄將她輕輕地放在床榻上，取下她臉上的麵具，俯身壓了下來。
沒了臉上的麵具，玥棽歌臉上的表情一覽無遺，絕美的容顏透著潮紅，一雙桃花眼微微閃動著磷光，眉心的桃花印灼灼其華，美不勝收。
“棽兒。”燃滄含著她的耳垂，聲音暗啞地喚道。
裙帶被解開，衣衫漸漸脫落，露出雪白圓潤的肩頭，又一個吻落下，引得玥棽歌低吟。
眼看著自己的衣服都快被燃滄脫完了，他卻還是衣冠完整，玥棽歌臉上更熱了，抬起手指一劃，施起術法解開了燃滄外袍。
一個物件從他衣裏落了出來，正好落到玥棽歌頸間。
“什麽東西？”玥棽歌隻覺得頸間一涼，偏過頭去看，那東西已經被燃滄撿了起來。
“這是……\"玥棽歌看著燃滄手裏的東西，突然一怔，這不是被她親手毀掉的那塊和自己命玉相似的玉佩嗎？
那日在天啟宮，玥棽歌是下了狠心想要毀掉這塊玉佩的，是以那一掌沒留半點情麵，她記得這快玉佩當時就碎成了幾塊。
“我施法將它複原了。”燃滄一隻手撐在玥棽歌耳邊，一隻手拿著玉佩，一頭墨色的發絲垂下來，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燃滄。”玥棽歌想對他說對不起，那天他看見自己親手毀了這塊玉佩心裏應該很難過吧，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樣。
燃滄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娓娓道：“我那次下凡，並非是去曆情劫，而你的出現卻生生將司命為我寫的命格改了，我那次下凡本來隻有三十五年的壽命，因為你，我在人間活了六十多年。”
玥棽歌一驚，當初她真的改了燃滄的命格嗎？神仙下凡曆劫被改了命格這事可開不得玩笑，說大了就是逆天，說小也是命格偏轉，燃滄會受到反噬的。
“在人間該做的都做了，與司命寫的命格差異不大，隻是多活了二十幾年，沒有影響到什麽。”燃滄見她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笑道：“那點小反噬我還不放在眼裏。”
即便如此，玥棽歌心裏還是有些難過，環住他的腰身，糯糯道：“對不起。”
“棽兒，我應該早點去找你的。”燃滄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炙熱的吻又落了下來。
“燃滄。”玥棽歌用力抱住他的肩，感受著他火熱的氣息，咬著唇斷斷續續道：“你……你那個時候……在人間……是在找……找我嗎？”
燃滄不答，稀碎的吻從頸間一落往下，撩起一片火熱。
“燃……\"一聲聲低吟從玥棽歌口中溢出。
春光的滿室，繾綣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