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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渡劫

  哢啦啦啦!


  門外的春雷一聲接著一聲,似乎是由遠及近地炸裂開來,堂屋的門被人推開,門口的人影在閃電的逆光之下越發顯得頎長。


  “胡橙?!”


  王敦一咕嚕從床上爬了起來,雙手拽住被窩擋在胸前,一副貞潔烈男的模樣。


  啪嗒。


  門被胡橙關上,從裏麵鎖了起來。


  失去了逆光的幹擾,王敦的眼睛逐漸適應了房間裏暗昧的光線,新來的二掌櫃穿著一襲純白的真絲睡袍,腳上胡亂趿著鞋子,懷裏抱著自己的鋪蓋卷兒,大踏步地朝著王敦走了過來。


  “我說、你、哎?”王敦一連串發出了好幾個單音節詞匯,轉眼就被胡橙逼到了炕梢兒上。


  “借住一晚,行嗎?”胡橙大大方方地在王敦這個正主兒的眼皮子底下疊被鋪床,毫不客氣地占據了炕頭的位置,鑽進了自己捂好的被窩裏,伏在枕上看他。


  胡橙的眼神純潔幹淨,一言以蔽之,思無邪。


  “你,很怕打雷嗎?”王敦沒說行,也沒說不行,不過總而言之是委委屈屈的肯了。


  “唔。”胡橙不置可否地答應了一句,沒正眼瞧王敦,隻是低低的伏在他的軟枕上麵,他的雙手捉著羽毛枕的枕套,在上麵扭曲出一種團花似的痕跡,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動物性的戒備感,可是因為他的臉,這樣有敵意的表情竟然也透露出一種曖昧的美感。


  他在害怕誰,什麽人會去傷害他,用什麽樣的方式?往細致處想去,竟然無端就讓人覺得臉紅了起來。


  王敦覺得被窩兒裏稍微有點熱,他踹了兩下被子,雙腳從被窩暗搓搓地伸了出來,扇乎了兩下,活像一條擱淺了的鹹魚。


  雷聲漸行漸遠,胡橙的呼吸也跟著平穩了起來,他修長的手指漸漸放開了枕套,翻了個身素麵朝天地躺了下來,臉色明顯緩和了一些。


  “我很多年都不怕打雷了,可是最近常常會這樣。”


  哇,加上標點符號已經滿了十五個字了,王敦暗暗在心裏計算著自己在“胡橙吧”的等級,還真是挺不容易升級的,畢竟胡橙出現的大部分時間裏基本上隻是伴隨著嗯啊這是哎喲哦嘿等等各種各樣的語氣詞。


  “是工作上的壓力嗎?你之前是做什麽的呀。”拋開這個人忽然闖入了自己平靜的生活,王敦其實還蠻願意跟他聊天的,胡橙人長得幹幹淨淨,雖然漂亮得不像話,卻一點兒娛樂圈裏那種奶油小生的脂粉氣也沒有,堂堂正正的,說話也得體,肢體語言看著舒緩好看,卻又不是矯揉造作。這樣的男人就算是同性也會忍不住對他產生一種激賞的感覺。


  “內衣模特兒。”胡橙見王敦搭話,似乎也不討厭他,轉過身來淡定地看著他說道。


  臥槽?王敦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好了,這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剛才雖然隔著睡袍,但是真絲的材質還是可以稍微看出他隱藏在華麗帷幕之下的nicebody,既然有,為什麽不能用,這俗話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話說回來,不知道他是給哪個牌子代言的呢,明天去超市的時候留心……呸呸呸阿米豆腐!


  就在王敦神遊太虛的時候,隻聽“褲衩”一聲,一個驚天動地的春雷在堂屋的正上方炸裂開來!

  “唔!”胡橙渾身一個激靈,竟然從美人如花隔雲端的高度俯衝了下來,一下子趴在了王敦身上。


  “????”王敦的一張俊臉迅速黑化並且冒了足有一分鍾的問號,愣是沒有緩過神兒來。


  褲衩!褲衩!

  春雷不斷地在堂屋正上方炸裂著,胡橙眼神泠然,死死地盯住了王敦。


  “你在上麵!”胡橙說。


  “Excuse me?”還沒等王敦說完,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胡橙巨大的膂力一下子攫住了,光溜溜活生生地被人從被窩裏薅了出來,一個翻轉形成了傳教士,哦不,一種令人尷尬的姿勢。


  王敦剛想抗議,就被胡橙緊緊地抱住了頭頸,沒辦法麵對麵跟他交流,而且他的身上隻穿著一條大花褲衩,忽然之間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王敦記得很清楚,他家的火炕上麵鋪的是今年新彈的棉花絮成的褥子,厚實,可是被麵兒上明明就是普通的純棉布料。


  可是現在他光溜溜的小腿感覺到的確實好像絲綢一樣柔滑的鋪蓋,肯定不會是自己和奎子花了一天一宿彈出來的那幾朵破棉花。


  王敦埋頭在胡橙的勁窩裏,暗搓搓地偏過頭去往炕上看了看,整個炕頭上鋪滿了一種雪白的皮草,好像從來沒有被任何人踐踏過的初雪,純潔而迷人。


  他動了動沒有被鉗製住的手腕,在那片華麗的皮草上試探著摩挲了一下,忽然,身下的男人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緊緊抱住他頭頸的雙手也下意識地放鬆了起來。


  王敦趁機一抬頭。


  他的身下,是孔雀開屏一般的九尾,美不勝收。


  這就是胡橙的真身?


  王敦看著身下的男子,胡橙臉上的表情含混不清,有些曖昧,他的眼神裏帶著一些類似於屈辱的成分,但同時眉頭卻又舒展開來,似乎帶著一種剛剛從危險之中脫身而出的釋放感,因為輪廓的深邃漂亮,胡橙的一張臉竟然可以詮釋出這麽多不同類型的情感,天生是個好演員,當內衣模特兒都可惜了。


  王敦被自己的最後一個想法嚇了一跳,上半身下意識往上一挺,想要從這個美男子的身上爬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迄今為止最大的一顆春雷在他們的頭頂上轟然炸裂,似乎是想把整個兒帝都變成下一個廣島長崎。


  “唔!”胡橙的丹鳳眼一下子吊得渾圓,雙手情不自禁地攀在了王敦的肩膀上。


  他們的臉一下子離得很近,王敦看著胡橙,就好像在欣賞一瓶花,就好像在瀏覽一幅畫。他的手遲疑在半空中,然後一下子按在了胡橙的枕邊,用整個兒身體罩住了他。


  春雷不停地炸裂著,無休無止,狂風在怒號,風雨淒迷,帝都胡同兒深處的小院兒裏,這座前店後屋的小買賣好似一葉漂泊的孤舟,仿佛瞬間就會被滔天的巨浪所吞沒。


  哐啷一聲。


  剛剛被胡橙緊閉起來的堂屋大門竟然被狂風吹開了,王敦抬起頭,看到滿院的狼藉,自己在戊戌變法那一年親手種下的一棵桃樹被春雷活生生劈成了一段焦木。


  “嗬。”


  王敦看著身下,胡橙的身體輕輕地顫栗著,汗水竟然已經濕透了睡袍,讓他露出漂亮的胸膛和筆直的鎖骨,他原本幹淨利落的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長若千尋,被他捉住一縷咬在唇邊,防止自己發出什麽示弱的聲音。


  他緊緊地抱住他,同時又帶著敵意看著他,像個不得不對敵國示弱,但又絕對不會屈服的君主。


  王敦低頭看了看胡橙,又抬頭看了眼自己親手栽種的桃樹,忽然一個鯉魚打挺,直接從炕沿兒上蹦了下去,一個箭步衝到了被暴風雨衝開的堂屋大門,對著正在撕裂天空的春雷大喊了一聲:

  “別他媽嚎了!”


  一時間,萬籟俱寂。


  胡橙從炕上翻下來,緊走了幾步來到王敦的身邊,跟他肩並肩站在一起,仰頭看著雨後的夜空。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胡橙偏過頭去看著王敦,對方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小眼神兒,一個箭步躥到了院子裏,跑向了那棵已經被春雷劈死了的桃樹,他蹲下身子,伸手撫摸著桃樹的枯枝。


  他是什麽人,一句話就斥退天雷。


  胡橙看著王敦有些寂寞的背影,他似乎很在意那棵樹,一直蹲在水窪裏摩挲著它。


  忽然,王敦雙臂的膂力一較勁,胡橙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工裝背心下麵肩胛骨上線條漂亮的肌肉緊繃了起來,王敦大喝一聲,活生生地從地上扶起了那顆已經被狂風驟雨連根拔起的桃樹,試圖把它重新種回泥土裏。


  “焦了,養不活的。”胡橙從門口抄了一把油紙傘走過去,給王敦稍微擋擋雨,他伸手摸了摸桃樹的樹梢,隨手折了一枝下來遞給王敦。


  “這一枝還能活,留個念想吧。”


  “唔。”王敦接過了那條新枝,點點頭,放下桃樹跑回堂屋裏去找插瓶,打算先養起來。


  “我回屋了,今天謝謝你。”胡橙這會兒已經收起了真身,依舊是清爽的短發和修長勻稱的身材,他俯身抱起自己的鋪蓋卷兒,轉身就往外走。


  “這,這是?!”


  王敦一臉懵逼地看著炕頭褥子上殷紅的血跡,下意識看了看胡橙的下半身,又低頭看了看自個兒的下半身。


  胡橙看著他的反應,哂笑了一聲:“放心吧,不是你的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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