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渡劫
“行了行了,說你一句還沒完沒了。”王敦非常總裁地點了點手,安撫了奎子一下,起身套上了褲子準備接客。
“怎麽著,這當當當鋪也算是帝都地麵兒上古玩行兒裏有一號的,就這麽幹燒甲魚合適嗎?”
來贖當的人似乎是等得不耐煩了,眼見著桌子上的茶水顏色,王敦就知道這貨灌了三四杯,新沏的都出色了還不肯丟開手,估摸著喝的肺葉子都漂起來了,哪裏有個戴過大三針兒的少爺樣子。
“這位爺,您……”王敦上前打個招呼,垂手站著,一團和氣生財的笑模樣。
“你是管事的?”
“這是我們東家兼大掌櫃的。”奎子在一旁給介紹著。
“你們店裏交不出我當的東西來,這事兒你看著辦吧。”那人說著,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泰山崩於麵前,我自巋然不動。
這是耍起三青子來了,王敦暗暗嘬著牙花子,事情不好辦啊,雖然當票子自個兒已經收起來了,可是這年頭兒到處都是攝像頭,總不能來個一哭二餓三上吊,死活不認賬吧。
就在王敦開動腦筋的時候,鋪麵側門的門簾子一打,又從後台裏閃出一個人來,正是那個不速的帥比——胡橙。
“兩萬,現金還是刷卡?”胡橙完全沒跟王敦和奎子打招呼,伸手扒拉開跟前的兩臉懵逼,直接走到了那個三青子跟前。
“你、你說什麽?”那個中年半禿男子對於這個突發的帥哥有點兒不知所措,立刻就加入了三臉懵逼的豪華午餐,愣嗬嗬地看著胡橙。
“喏,這是你的東西,當票子我們處理了。”胡橙從身後遞過一個錦盒放在男人麵前的幾案上,緊接著動作行雲流水一般從兜兒裏掏出了當票子,三下五除二:撕了。
“我!你!”中年煤氣罐霍地從太師椅位子上站了起來,可惜出手太慢,隻來得及接住了一片片的碎紙削。
“驗驗貨吧。”胡橙沒搭碴兒,直接當著他的麵打開了錦盒上當當當鋪的封條,裏麵是一枚大三針兒古董手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真貨。
“沒問題吧?”胡橙盯著威廉王子發型的中年男人說道,雖然是個疑問句,眼神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決斷,看得那個來碰瓷兒的佛爺渾身直哆嗦。
“沒……沒問題。”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講究,既然人家真金白銀的拿出實在貨來,就不能不認這個栽,以後再想刷什麽花樣兒可就得繞著走,千萬不能再碰這家當鋪的黴頭了。
“這位爺,敢問您是?”那男人不情不願地拿出了現金交給奎子驗鈔,一麵問著胡橙的名號,雖然願賭服輸,也要盤盤道才行。
“這家的二櫃,敝姓胡。”胡橙當仁不讓地說道。
那人點了點頭,垂下了腦袋,認輸也似的捧著錦盒,一步一蹭地走出了大門口。
“不謝。”胡橙不等王敦和奎子發話,先行朝他們點了點頭,一打簾子進了後院兒。
“大櫃!你怎麽不說句話啊?就讓他占了二櫃的名頭?”奎子也是個看人下菜碟的主兒,脖子伸出去老長看見胡橙已經進了西廂房,才出言嗆聲。
“你懂個屁,這人前腳偷了他來當的東西,後腳就拿著當票子來贖,明擺著就是想訛咱們一筆。胡橙能拿出一模一樣的真東西來,這就叫做隔空取物,你行嗎?”王敦衝著奎子一挑眉,一副你行你UP,不行別BIBI的嘴臉。
“我、我……”奎子沒言語了。
“就這麽定了,胡橙當二櫃,以後你聽他指揮。”大掌櫃的王敦大手一揮,正定名分。
……
“掌櫃的,鍋子扇好了。”奎子把當鋪家傳的景泰藍銅火鍋裏加滿了碳火端到窗根兒底下,羊肉片兒切得薄如蟬翼,就算把盤子倒過來也不會掉,活脫脫就是涮肉界的DQ冰淇淋。
“去叫二櫃吃飯。”王敦一屁股坐在主位上,調弄著細瓷兒碗裏的鹵蝦油。
“還叫他呀?”奎子嘀咕了一句,倒也沒敢駁回。其實他也知道胡橙當上二掌櫃的是憑實力,說實話他可真沒有隔空取物的本事,更不是因為嫉妒,主要是……上回在櫃上不知道怎麽跟胡橙一對眼神兒,自個兒那小心肝兒跳的喲,簡直都要從腔子裏蹦出來了,導致他現在有點兒怕這個新來的二掌櫃,總覺得再跟他對一次眼神兒,自己恐怕會幹出什麽不體麵的事情來。
“為什麽不叫他?既然讓人家當了二櫃就得當一家子那麽處,誰讓咱們這一回輸了眼,招了佛爺呢?”王敦攤了攤手。
“得嘞。”奎子沒法,答應了一聲跑進西院兒去,沒多久就引著胡橙出來了。
“大掌櫃的,您叫我?”胡橙有了名分,倒不像之前那麽清高,站在王敦跟前垂著手,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王敦心裏倒是暗暗喝了個彩兒,現在的年輕人,像胡橙這樣知道老禮兒的真是不多了,十幾二歲的熊孩子們一個一個頭上戴著半個腦袋那麽大的耳機,假睫毛往上一挑能把帽子掀下去,哪裏像這個年輕人這麽幹幹淨淨的,看著就上道,是個往大路上走的青年。
“既然二櫃想在當鋪裏做事,咱們往後就都是同事了,一起吃個飯算是彼此認識認識。”王敦微微欠了欠屁股,按照業內的規矩沒有真的站起來,算是給二掌櫃的一個麵子。
“您坐。”胡橙果然上道,還沒等王敦站起來,就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重新按回了椅子上,隻不過力氣太大,差點兒把王敦按了一個屁股墩兒,連他身下的椅子都禁不住這麽大的膂力,不滿地發出呲啦一聲木器開裂的悶響。
哎喲我的紫檀黃花梨喲,王敦的心在滴血,麵兒上還是笑得像一朵眼前花兒似的,很熱絡地讓座。
三個人都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紀,彼此不用端著,一旦坐定了,甩開腮幫子撩開後槽牙,轉眼間就吃得熱熱乎乎的。
轟隆隆、轟隆隆。遠處的天際傳來了幾聲悶響,胡橙馬上停住了筷子,微微一撩眼皮兒。
“沒事兒,是春雷,過了年說話就立春了,奎子,到時候你記得去出去定個醬肘子回來卷春餅。”王敦見胡橙忽然就身體緊繃了起來,隨口一說想要打破尷尬的氣氛。
哢啦啦!
誰知道天公不作美,王敦剛說完話,一個驚雷直接就在眾人的頭頂上炸開了。
“臥槽!”奎子驚得一炸毛兒,嘴裏打了個碼。又聽見刷拉一聲,低頭一瞧,原來是胡橙手裏的筷子,兩根成一對的都掉在了地上,上麵的那一根疊在底下的上頭,竟然形成了一個風車的樣子,吱呀呀轉了半個圈子才堪堪地停住了。
不會吧,這個新晉的二掌櫃胡橙目測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美人如花隔雲端的高冷男神,怎麽被個春雷嚇成了這個樣子,這要怎麽打圓場呢,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
王敦正想著,就看見胡橙刷拉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勉強對著他翹了一下嘴角。
“大掌櫃的,我身體不太舒服,先回房間休息了,你們自便吧。”胡橙說完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哢啦啦啦!
胡橙剛走,春雷炸得更大了,一個接一個的沒完沒了,聽的王敦和奎子兩個人都不怎麽耐煩。
“今年這春雷倒是有點兒意思,為什麽還就看中了咱們這一塊風水寶地了。”奎子搖了搖頭,因為打雷次數太多反倒不怎麽驚了,隻顧著埋頭吃涮肉。
“這胡二櫃倒是挺有意思,看著穩重大方的樣子,沒想到軟肋竟然是打雷。”王敦眼瞅著西廂房的燈火亮了起來,似乎是胡橙比平時多開了一盞燈似的,屋子裏映射出的光線在暗昧的環境裏顯得分外亮堂。
“這誰說得準呢,也許是屬甄嬛的吧。”奎子隨口答應著。
兩個人吃完飯一起收拾過去,各自回屋睡下。
王敦住正房堂屋,奎子睡東邊耳房,新來的胡橙占了西廂。王敦洗漱完了剛剛脫得光溜溜的鑽了被窩,就已經隱約聽見東耳房裏傳出了奎子打呼嚕的聲音。
這小子還是那麽沒心沒肺的,一沾炕沿兒就能睡著。王敦又側耳傾聽了一下,西廂房裏倒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不過想想也是,那麽個幹淨漂亮的男孩子,要是也像奎子睡覺這麽咬牙放屁吧唧嘴,那可真是夠崩了人設的。
王敦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著,在一陣陣的春雷聲中眼皮也開始打起架來,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之間,天空中炸開了一聲巨響的驚雷。
“……!”
王敦下意識仰過頭去在炕沿兒上往窗欞上一看,門口直挺挺地站著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