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碧翠倚流雲（1）
容慕雪手上力道剛剛鬆開，楚煜飛突然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摔倒。容慕雪驀然一驚，急忙手上用力。
楚煜飛像是有些支持不住，將大半個身子都倚住了她，咳了兩聲，歉然道：“師弟，麻煩你啦！”
容慕雪無暇多想，隻“嗯”了一聲，沉聲道：“快些進去再說。”
碧翠這時才注意到她，不由得疑道：“這位是……”
楚煜飛簡潔地道：“是我師弟。”說著有意無意地看了她一眼。
容慕雪微微一怔，突然間心中劃過一道雪亮的電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不動聲色地道：“碧翠姑娘有禮了，在下容慕。”
果然，便見楚煜飛臉上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容慕雪忽覺心裏一鬆，像是驀然間卸下了一副千斤重擔。楚煜飛既然連她真實的樣貌也不願讓碧翠看見，又怎麽會讓她報出真名呢？如此看來，這個碧翠和師兄的關係，也許並不如街坊間傳說的那麽親密……
碧翠自然不能察覺他她中這些百轉千回的念頭，臉上流露出一種驚異的表情，隨即點頭笑道：“原來你就是王爺的師弟！既然如此，也不是外人了，容公子不必客氣。”大概因為擔心楚煜飛傷勢，她的微笑裏帶了一點憂鬱之色，反更顯得楚楚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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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院子隻有一座小樓，是碧翠一人獨居。
兩人將楚煜飛扶進了房間，容慕雪急忙解開他濕透的衣袍察看傷勢。碧翠轉身出去，過了一會兒，捧著一個小木箱回來。
“沒想到這麽快就又用上了！”她似乎感歎了一句。打開小箱，裏麵盡是些紗布繃帶，又有些瓶瓶罐罐的，都是傷藥。
楚煜飛斜倚在床頭，看著她熟練地將其中幾種揀了出來，不由微笑道：“既是備在你這裏，自然就是拿來用的。”
“雖是如此，我還是希望你永遠不要用上的好！”碧翠含愁凝憂地睇他一眼，搖頭歎息。
楚煜飛輕咳兩聲，虛弱地道：“若是用不上，我也不會備下了……”話未說完，忽聽容慕雪倒抽一口冷氣。
原來她已將楚煜飛的衣服、內裏的繃帶全都解開，隻見右胸鎖骨之下，一個寸許長的傷口正汩汩流血。按理說，五天前的傷口也該結了薄痂才是，但這傷口皮開肉綻，又略帶紅腫，襯著白皙光潔的肌膚，顯得分外猙獰奪目，竟像是比新傷還要嚴重。
容慕雪直直盯著那傷口，眼中幾乎要冒出火來，卻隻是緊緊地抿住唇，一言不發。
楚煜飛自己低頭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不知怎麽的，在這個一直被他看作孩子的師妹麵前，竟第一次有了心虛的感覺。
碧翠拿著藥過來，看見傷口，也發出一聲低呼，隨即憐惜地道：“怎會傷得這樣厲害？”
容慕雪哼了一聲，冷冷地道：“碧翠姑娘有所不知，這傷原本應該快好的。隻是有人重傷之後還不肯好好休養，奔波勞累，才會弄成如今這樣！”
楚煜飛避開她目光，訕訕一笑，不敢開口。
碧翠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眨了眨眼，若有所悟。
容慕雪板著臉，接過她手中的傷藥，快速而輕柔地給楚煜飛敷上，隨即又重新換了幹淨的繃帶。
包紮時為了防止再次出血，隻得用力紮緊。楚煜飛疼得臉色煞白，卻咬緊牙關，不出一聲。碧翠十分心疼地為他拭去額上的冷汗。容慕雪瞥了一眼，很快移開目光，裝作沒有看到。
一番折騰之後，楚煜飛硬撐的一口氣終於鬆泄下來，頓時覺得疲累不堪，昏昏沉沉地睜不開眼。
容慕雪輕輕地喚道：“師兄！”
楚煜飛閉著眼，胸脯微微起伏，像是已經睡過去了。
容慕雪略一沉吟，隻得對碧翠道：“師兄內裏的中衣也濕了，得換下來才好，不知姑娘這裏可有幹淨的衣物？”
碧翠笑道：“王爺常常過來，自然是有的。容兄弟稍等。”說著打開屋裏的一個櫃子，片刻便捧出一套幹淨的來。
想來這屋子就是楚煜飛住慣了的。容慕雪心裏也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勉強笑了笑，又道：“如此，便有勞姑娘幫忙換一下吧！”說著便要起身回避。
誰知，剛要起身，手腕上卻是一緊。回過頭來，隻見楚煜飛不知何時已睜開眼，漆黑的眸子正牢牢地鎖定了他，左手緊緊攥著他手腕，輕柔而堅決地道：“你來！”
容慕雪一怔，不由自主地看向碧翠。
隻見她臉上的微笑似乎帶了一點苦澀：“容公子有所不知，這些事，王爺向來是不需要我服侍的。”
“哦……”容慕雪仍是有些茫然。
碧翠又笑了笑，不再多說，隻將衣物往他手上一放，自己轉身出去了，同時將門隨手帶上。
容慕雪回過頭看楚煜飛，他卻重又閉上了眼，攥著他的手，也慢慢地鬆開了。
容慕雪隻覺得臉上發燙。此時此刻，看著那如玉般潤澤的肌膚，密致而結實的肌肉，一顆心更是跳得厲害，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隻得極力屏息，收斂心神，生怕被師兄察覺。
但楚煜飛像是極為疲累了，一直沒有睜眼，隻是軟軟地任由她擺弄……
換過幹淨衣服，在床邊靜靜地坐著，手指不由自主地撫過那傷口上的繃帶，容慕雪心裏又一次刀割似地疼起來。
記憶中，師兄總是很強大，似乎從來不生病，也從未受過傷。眼前這個蒼白脆弱的師兄，實在與她印象中的那個人差太遠！這一刻，她心中的那個決定，更加堅不可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