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久別話衷情
楚煜飛心中又何嚐覺得好受，這時隻得歎息一聲，抬起眼來，看著她苦笑道：“沒想到，一年不見，小雪竟變得這樣聰明了……”話音未落，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容慕雪心中一顫，再也顧不得生氣，一下撲到他身前，急切而慌亂地道：“師兄，你到底傷了哪裏？”
楚煜飛咳得說不出話來，隻得一邊搖了搖頭。
墨心在一旁沉聲答道：“王爺五日前中了埋伏，被利刃刺中右胸，傷了肺葉。”
容慕雪已經抬手掀開他披風，隻見入目一片鮮紅，不禁又氣又急地道：“既是有傷在身，為何又還要出門？既是出門，為何又不多帶幾人保護？”
楚煜飛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這時喘息著道：“這也是迫不得已……今夜之事，本不宜張揚……”
容慕雪這時隻恨自已跟了他一路，竟沒有看出他有傷在身，若知如此，她怎會不早些出手？
楚煜飛一眼看出她心意，又笑道：“你不必自責，我這傷，原就是不能讓人知道的。”
容慕雪聞言，恨恨瞪他一眼：“不能讓人知道？可我是你的師妹啊！難道也不值得信任麽？還是你始終當我是小孩子，隻會誤事，所以一心隻想著趕我走！”
沒想到，隻是這片刻功夫，她就能想通這許多關節，楚煜飛一時無語，隻得苦笑道：“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趕緊離開的好。有什麽話，我們回去慢慢再說。”
容慕雪見他臉色慘白，眉頭緊鎖，墨心剛替他包紮上的布料又在慢慢地濕了，心中頓時一軟。於是不再開口，便與墨心一齊將他扶上馬車，自己也鑽了進去。
墨心躍上座駕，回頭問道：“王爺，回王府去麽？”
楚煜飛沉吟片刻，果斷地道：“不，去倚雲樓！”
墨心應了一聲，策馬便走。
容慕雪聽到“倚雲樓”三個字，立刻想到天香樓中那些人所談論的內容，不覺心中滑過一絲黯然。但眼前楚煜飛重傷在身，也無暇再為這些事爭風吃醋，隻覺得，若是師兄平安無事，那就比什麽都要好。
她早已點住楚煜飛胸前幾處穴道，但看著鮮血仍然一點一點地濕透了布料，不由得心裏越來越急。
楚煜飛從上車之後就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這時微微一笑，柔聲道：“放心吧！流這麽點血，死不了的。”
容慕雪抬起眼來，楚煜飛不覺一怔，笑容僵在了臉上。隻見這小師妹雙眼通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麵上流露出極其傷心的表情。
隻聽她抖著聲音問：“師兄，師父早就給傳信給你，說我要來京城，對不對？其實我剛才一出手，你就認出了我，對不對？”
楚煜飛暗歎一聲，隻得默然點了點頭。
容慕雪極力忍住眼淚，慢慢地道：“師兄，你可知道，這一年來，我有多麽想你？可是，我知道，你畢竟是天朝皇子，和我這個無權無勢的師妹，終究會越走越遠……其實，你若不想我來京城，隻要寫封信來說一聲就是。我……我並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
“傻丫頭！你怎麽會這樣想？”楚煜飛憐惜地道，下意識地抬手，想像從前一樣去摸她發頂。不料，一時牽動傷口，隻疼得呼吸一滯，隻好作罷。於是又輕柔地道：“不要胡思亂想，不管我身份如何，都會是你的師兄，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容慕雪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我走之後，你常常夜不成眠，你以為這些我不知道麽？我倆自小一起長大，情誼……情誼勝過親生兄妹，我又怎麽會不想你呢？其實，這京城之中，雖然繁華似錦，又有哪一個真正值得我相信……”楚煜飛說了兩句，再次咳嗽起來。
容慕雪輕輕一歎，伸手替他撫胸順氣，低聲道：“師兄，別再說了。”
楚煜飛搖頭，又咳了幾聲，繼續道：“你自小性子倔強，若不讓你親自來一趟，你也不會甘心。但我實在不願你牽扯進這漩渦裏……師妹，”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溫柔的眸子裏流露出近乎請求的神色，“你便安心呆在穀裏等我回去，這樣不好麽？”
他的手向來溫暖幹燥，這時因為重傷失血，卻一片濕冷。容慕雪隻覺得心頭一顫，隨即慢慢湧上一點鈍鈍的痛楚。她猶豫一下，將另一隻手覆上去，似乎想要給他一點溫暖，隨即堅定地道：“師兄，若是我身陷龍潭虎穴，你也能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在蘭陵穀中安心度日嗎？”
楚煜飛神色一緊，啞口無言。
正在這時，隻覺車身一頓，馬車停了下來。
墨心掀起簾子稟道：“王爺，已經到了！”
楚煜飛問道：“可安排妥當？”
“王爺放心，此處已是後院，閑雜人等都支開了。”
楚煜飛像是長舒了口氣，點了點頭道：“好。”
容慕雪向外看了幾眼，夜色中隻見是個並不甚大的院落，遍植修竹，風葉聲聲。正要扶楚煜飛下去，卻聽他道：“小雪，你先將麵具戴上。”
容慕雪一愣，隨即猶豫道：“在這裏也要戴麽？”
楚煜飛看他一眼，似乎有些疑惑。
容慕雪這才想起，師兄根本沒有和她說起倚雲樓是個什麽地方，於是假裝不經意地笑道：“這麵具戴在臉上真不舒服呢！不過既是師兄吩咐，我自然乖乖聽話。”說著便將麵具戴上了。
楚煜飛這才一笑，流露出寵溺之色。容慕雪看著那熟悉的笑容，一瞬間仿佛又回到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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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著楚煜飛剛下得車來，便聽一聲輕笑。一個嬌小的身影提著一盞燈籠，嫋嫋娜娜地行來，口中笑道：“今兒怎麽來得這樣鬼鬼祟祟的？”話未說完，卻突然化為一聲驚呼，“這是怎麽了！”
一張絕美的容顏，在燈籠朦朧的光影中顯露出來。容慕雪看了一眼，便覺所有的光線，似乎都集中到這張臉上去了。
隻見這女子眉如遠黛，目勝秋水，朱唇不點自紅，肌膚吹彈可破，眉心貼著一點梅花鈿，更顯得貌比花嬌。她卻沒有注意容慕雪，一雙盈盈的美目隻焦急地盯在楚煜飛身上。
容慕雪心中一動，已經知道這女子的身份。
果然，便聽楚煜飛低聲道：“碧翠，不要大驚小怪。一點小傷，不礙事的。”
碧翠移近手上燈籠，看清了他蒼白的臉色和染血的衣衫，不由驚道：“流這麽多血，還說是小傷！”言語之間，極自然地流露出一種親密與關切的意味。一邊說著，一邊已從另一側扶住了他。
容慕雪心裏湧上一片酸澀，扶著楚煜飛的手，不知不覺地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