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逢應不識（二）

  一陣夜風吹過，滿是淚水的臉龐上，越發冷得徹骨。可是，正是這冰冷的寒意，讓容慕雪驀然間想到了什麽。 不對不對！大大的不對！ 師兄如此進退有度的人，即使麵對陌生人，也是禮數周全，絕不失禮。可是剛才，他居然沒有問她的姓名！ 一想到這點，容慕雪的腦子打了個激淩，很快，更多的疑點隨著不安湧上心頭。 楚煜飛不僅沒有問她的姓名，在她離開的時候，甚至也沒有一句挽留之辭。他絕對不是這種有恩不報，不了了之的人！況且，即使是報恩，依楚煜飛的性子，又怎麽可能用銀子來隨便打發？ 一瞬間，楚煜飛適才對敵時的異樣閃過腦海：那一刀，他明明應該擋得住的！ 容慕雪隻覺冷汗頃刻間濕透了衣背，失聲大喊了句：“師兄！” ＊＊ 容慕雪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的一刻，楚煜飛終於支持不住，身子一晃，險些一頭栽倒。 幸得墨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焦急地呼道：“王爺！” 楚煜飛閉著眼，喘了兩下，低低地道：“不要慌張，讓我歇息片刻即可，要盡快離開才是。” 墨心心中大急，但此時也無可奈何，隻得先將他扶回馬車。 沒想到楚煜飛勉強走到馬車之前，不知怎的，身子一軟，竟連上車的力氣也沒有了。 墨心見勢不對，趕緊扶他就地坐下，急問道：“王爺，你怎麽樣？”忽然間，隻覺觸手一片濕滑，不覺“啊”的一聲輕呼。急忙拉開他身上披風一看，果然，裏麵那件月白色的袍子已濕了半邊，血色在夜色中顯得妖治而死寂。披風也早就濕透，隻因為是深色，外麵看不出來。 他低呼一聲，臉色大變：“王爺，傷口又裂開了！” 楚煜飛倚著馬車，隻覺傷口劇痛，眼前發黑。雖是如此，卻隻淡淡地“嗯”了一聲，臉色也依然平靜得看不出一絲內心的波瀾。 他重傷在身，本就不該出來這一趟，為了不讓人看出，隻得一直強撐著，後來擋了那一刀，更是震得傷口迸裂。然而，這些都不是真正令他此時無力支持的原因。真正令他心力交瘁的，是不久前剛剛被他激走的那個人，——他十幾年來一直全心愛護的小師妹！ 墨心早已撕下一片衣襟，正在給他裹傷，同時自責地道：“都怪我沒能快些解決那幾人！” 楚煜飛無力地搖搖頭，閉上了眼，唇邊滑過一絲苦笑，覺得疲累無比。 忽然，墨心的手頓住了，隨即他低低地叫道：“王爺……” 楚煜飛心中一動，猛地睜開眼，不覺也怔住了。 隻見黯淡的光線中，一個少年正定定立在跟著。因為跑得太急，尚在微微喘息。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別的原因，雙頰紅得像要滴出血來。一雙瞪得大大的眼睛裏，流露出似喜似怒似愁似怨的複雜光芒，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牢牢盯住了他。兩片薄唇緊緊地抿著，像是倔強地壓抑著某種情緒。 楚煜飛心念電轉，立刻回想到剛才兩人的對話。他一時情急，隻想盡快讓容慕雪離開，又兼重傷在身，不慎露了破綻。 他心中一驚，麵上卻勉強笑了笑：“少俠，怎地去而複返……” “師兄！”一聲飽含了無數情感的呼喚打斷了他的話。容慕雪將臉上麵具一把扯下，狠狠往地上一摔，又悲又忿地喊道，“你還要再裝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