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逢應不識（一）

  暗夜裏，雪亮的劍光乍起又乍滅。數招之間，三名敵人盡皆倒地。 那邊墨心還在纏鬥，但勝負已成定局。 容慕雪緩緩收了劍，卻不想回頭去看背後的師兄，心中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這時，便聽身後那魂牽夢縈的聲音溫文有禮地道：“多謝少俠救命之恩！” 容慕雪心頭一震，極緩慢地回轉了身子。 他還是那樣，一點也沒有變！清逸出塵的俊顏，漆黑如點墨的雙眸，連唇邊那一抹溫柔可親的笑容，也和從前一模一樣！ “今日幸得少俠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盡！”他再一次重複，笑意柔和如春風拂麵。 腦中有個聲音在大喊：“他認不出我！他竟然認不出我！”這原本不就是自己所期望的嗎？可是，如今她卻隻覺心中酸澀無比，不由垂下眼簾，壓低了聲音道：“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這時墨心已將餘下幾人解決了，收劍過來，先問道：“王爺沒事吧？” 楚煜飛朝他笑著搖搖頭，又道：“多虧這位少俠出手相助，你身上可有銀票……” 墨心尚未回話，容慕雪已霍然抬頭，大聲地道：“我救你不是為了銀子！你不必如此！”說完之後，才發覺自己心情激蕩之下竟忘了壓低嗓子，不由一怔。 然而，楚煜飛卻完全沒有發現她的異樣，隻是怔了怔，便又笑道：“少俠助人為樂，不求回報，實在令人佩服！既然如此，此地也不宜久留，少俠可願與在下一同先回府中，再作計較？” 容慕雪腦中一片昏熱，心裏隱隱作痛。她驀地背轉了身子，重又壓低嗓子道：“不，不用了……你既然平安無事，我，我這便走了……”說到最後，隻覺一股熱流湧上了眼中，聲音裏竟帶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 她怕自己再說下去就要露餡，便朝背後拱了拱手，再不回頭，快步向夜色中走去。 “少俠……” 身後似乎有人喊了半聲，容慕雪已經聽不到了。一點熱辣辣的水珠，從臉上流下來，還未及滴落在地，卻已經冷得徹底。這熱與冷的落差，就仿佛她剛出蘭陵穀與此時此刻的心境。 自己這是怎麽了？師兄沒有認出她，這難道有錯嗎？ 她能夠僅憑一眼便認出師兄，隻因為那是她心底愛之刻骨的人。師兄對她從來就沒有這種感情，憑什麽要求他也能做到這樣呢？ 更何況，自已一年來，個頭長了不少，臉上又帶著麵具，至於，至於那不小心露出來的真聲，在這種混亂的場合下，師兄一時沒聽出來，也是很正常的吧？…… 可笑，可笑！究竟自己這是在為師兄開脫，還是在欺騙那顆仍然存在幻想的心？ 難道，天香樓裏聽到的消息，會是謠傳？還不足以讓她死心麽？ 難道，剛才師兄那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會是假裝的？還不夠讓她徹底清醒麽？ 是的，她該走了！師兄並不愛她，師兄，也不需要她…… 且慢！ 容慕雪突然在黑暗裏頓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