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案情推演
雲妃並不是什麽心思深沉之輩,脾氣還是表麵上極能隱忍、內裏則一點就炸那種,怪不得她動輒把太監、宮女杖斃呢。
本來事涉皇宮投毒案件,能避嫌時就該避嫌,更何況她還是重點懷疑對象呢。可餘婷大耳刮子拐彎抹角的往她臉上招呼,絲毫不帶丁點兒的客氣,壓根兒就沒把她這個皇妃放在眼裏,這讓她如何忍讓的下去?
正所謂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雲妃飛揚跋扈,她下麵的人自然也是眼角朝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有著皇帝老子第一,他們的主子第二的心態的人不在少數,此刻一見雲妃動了怒,上趕著拍馬屁的人就多了。
“哪裏來的小女子!竟敢對雲妃如此說話!”這是中規中矩的斥問。
“小賤人!娘娘麵前還敢如此霸道,莫不是活得膩味了!”這卻是一些急於抱大腿表現忠勇的主兒。
餘婷冷笑,這樣的場麵前世見得多了,無論是封建社會,亦或是所謂的民主社會,總少不了一些趨炎附勢、扯著虎皮扮大王的人物。
看著一擁而上的宦官們,餘婷連反抗的興致都沒有了,雲妃如此做,倒是自己高看了她。
“住手!”章一眼角一跳,不暇多想,忙嗬斥道。
那些蜂擁而上的宦官們被這聲斷喝嚇了一跳,生生的止住了腳步,開玩笑,老祖宗發了話,誰敢說個不字?
對於他們這些深宮內院的宦官宮女們來說,真正決定他們生死前途的,反而不是至高無上的帝王與後妃這些主子們。畢竟隻要自己行差無錯,一頭獅子是從來不會和它頭頂縈繞的蚊蠅去計較什麽。
反而是這些同樣身為宦官的大小太監們,有時候看你不順眼,一句話就能斷送了你的性命,皇宮大內,內宦宮人多達數萬,死個十個八個的,上不糾下不察的,誰管你去?
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
而偏偏章一這個老宦官就是這麽個能決定生死大事的太監之一。
內宮十二監,他章一可是做了個遍,如今的司禮監也好,禦馬監也罷,能掌權得勢的幾大監的監首們,哪個不是他一手提拔的?即便是如今成昊天這個天子駕前第一紅人小德子,見了章一,那也得乖乖的叫一聲老祖宗!
章一如今老了,對名利也看得淡薄了許多,所以早早的尋了個退路,放手了司禮監等權要部門,去了內務府做了個清閑的主事太監,但是誰要是小看了他,卻是怎麽死都不知道了。
貴如天子之尊,對章公公也要尊稱一聲章大伴!
所以,章一喝止了眾人,雲妃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隱隱有一絲不安。
“章公公?”雲妃疑惑的叫了一聲,卻不知道該如何問下去。
章一卻是老奸巨猾的家夥,得罪人的事情他是不做的,耳聞著雲妃疑惑的問話,臉上擺出一副習慣性的笑容道:“娘娘恕罪,奴才逾規。”
雲妃驚疑不定,勉強笑了笑道:“公公說哪裏話,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章一腰弓的更低了一些,嘴上連連請罪道:“娘娘折殺奴才了,奴才豈敢言吩咐二字?隻不過奴才有些淺見,望娘娘明察!”
雲妃點點頭,麵色甚是難看,遲疑了片刻才說道:“公公但說無妨!”
章一謝過,掃了一眼嬉笑自然的餘婷,心中一歎,這才打起精神說道:“謝娘娘,餘姑娘乃是陛下欽點查案的主審官,老奴與呂統領也不過是打個下手而已。娘娘若是因為餘姑娘幾句話而大動幹戈,豈不讓有心人附會娘娘乃是真凶主謀?以勢施壓,幹擾查案,這帽子若是扣下,怕是陛下那裏也不好交代吧?還望娘娘三思!”
章一老了,正所謂人老膽小,宮闈爭鬥數十年,他什麽樣的沒有見過?也正因為見的多了,經曆的多了,才越加明白其中的凶險。
所以今天一接手這個案子,他心裏就忍不住叫起苦來,宮中投毒是何等大案,陛下卻把專斷之權委了當事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女官,若要說這其中沒有什麽貓膩,打死他他也不會相信。
可這其中的貓膩又是什麽,章一說不清楚,隱隱的隻覺得這餘姑娘與陛下關係非比尋常,絕非表麵上所說的僅僅一女官而已,宮中女官何其多,可誰見過女官大模大樣的住著妃嬪的居所,由著一堆宦官宮女們服侍著。
章一甚至懷疑,這投毒案其實就是妃嬪間爭寵的結果,在他眼裏,餘婷自然也從女官升格成了妃嬪了。既是如此,章一就更不想攪合其中,早早的斷了案子,早早脫離是非才是。
所以,對於雲妃的旁生枝節,章公公隻能半是勸解半是威脅著,他可不想讓陛下的倆個女人當著自己的麵大打出手,那樣的結果隻會讓自己倒黴。
雲妃稍一琢磨就明白過來章一的意思,眼前案子未結,自己這麽大鬧一場,若是惹火了這個欽點的主審,把屎盆子扣到自己頭上,到時可就說不清楚了。
忍下怒氣,雲妃重重哼了一聲,幹脆誰也不理會,兀自落座偏首望向一邊。
餘婷卻是眼尖的看到,雲妃的雙手死命的捏著裙擺,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發白,可想而知她此刻的心中該是如何的憤恨。
心中暗笑,也不去管她,轉過來對著章一笑道:“章公公,我們且來推演一下案情如何?”
章一眯眼點頭一笑算是回答,餘婷也不計較,起身侃侃而談:“我等先假設雲妃遣人投毒……”
“休得胡言!本宮從未做過這等事!”雲妃怒道,柳眉倒豎,銀牙暗咬。
“這不是假設嘛!”餘婷無奈的聳肩。
“你怎不去假設別人?比如章公公、呂統領,偏偏假設本宮是何居心?”
章一無奈苦笑,自己這是招誰惹誰了,接了這麽個摻雜不清的差事。
餘婷好笑的幹咳了一聲:“好吧,我就不假設了,這麽說吧,本案的第一個疑點就是,此毒是如何下的?凶手要投毒,必然要接近廚房,尋找機會在湯中下藥,可自打魚兒熬製雞湯開始,她便是寸步未離,沒有任何一個關節假手他人,這就讓我想不明白了,難道這毒還能從天而降落入碗中不成?”
說到這裏,餘婷突然一怔,猛的想起那世所看的影視劇中有這麽一個鏡頭,夜行人伏身屋頂,輕輕解開片瓦,懸絲線而下至茶盞之中,以毒藥附絲線上順線流淌至茶盞之中,從而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整個投毒過程。
難道,這雞湯中的投毒,也是這麽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