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臣之心
這個草包!
史世成狠狠的摔掉了手中的茶杯,對著坐在下首一言不發的男子低聲吼了出來。
“大人,何謂草包?”那男子不急不躁、不鹹不淡的說道,是問句,又像是自言自語。
“草包一個!難怪滅國!”史世成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氣呼呼的嘟囔了一句,發泄了一番已經平靜了許多,緩緩坐了下來,托著腦袋想了半天,恨恨的冒出了一句:“豎子不足以謀!唉!先生誤我!”
那男子笑了笑卻沒有說話,兀自雲淡風輕的揮著手中的折扇。
“林先生!”史世成此刻早已失去了一方大員該有的養氣功夫,見到自己的智囊不說話,難免急躁起來:“如今本官該當如何?”
那男子一身儒衫,衣帶飄飄頗有一番仙境中人的架勢,此人正是史世成的幕僚林子明林先生。聞言依舊淡淡一笑道:“大人何故如此?是否草包,看的不過是對手如何,況且,草包與否,與大人何幹?”
史世成聞言一怔,遂即醒悟過來,不由頷首說道:“先生此言正合吾意,與我何幹?正是正是!他做他的落魄太子,我做我的一方知府,草包不草包的,又與我何幹?”
說著,仿佛覺得很有道理一般,越發的開心起來,忍不住嗬嗬笑出聲來。
***
這個草包!
小德子撇了撇嘴,眼中的不屑之意倍顯無疑,嘴上卻不敢說什麽。
成昊天聽著雲妃淒淒哀哀的回話,卻是麵色如常,絲毫沒有什麽變化,以著餘婷的話說,他這就叫做半個麵癱臉。
“雲妃,有什麽要朕與你做主的?你且說來便是!”
話說的淡然,卻沒有人注意到他嘴角的那一絲冷意。
“陛下,這不知哪裏來的賤婢,居然膽大如斯,幹涉起臣妾的私事起來,非但如此,還夥同小德子對臣妾語出不敬!”雲妃玉指微點,一臉得色。
“小德子,可有此事?”
“回陛下!”小德子急忙跪倒在地,叩首將方才發生的事情一一稟明,末了才請罪道:“小德子以下犯上,該當死罪!”
小德子也是深知成昊天性子的人,因此並沒有為自己做出任何的辯白,隻是將事情原原本本的敘述出來,伏地請罪。
成昊天臉色陰沉下來,心中暗罵餘婷這個惹禍精,忍不住再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轉頭看向那跪倒在地依舊顫抖不己的小宮女問道:“你叫什麽名字?為何衝撞娘娘行駕?”
“回稟陛下,奴婢……奴婢叫做魚兒,在尚衣局裏做事,日前宮中進了一批綢緞,按往日規矩,奴婢挑了幾匹送來給各宮娘娘過眼,不想行的匆忙,綢緞遮了視線,以至衝撞了娘娘……”
方才一直和雲妃爭執,餘婷一直不清楚這個叫魚兒的宮女究竟怎麽衝撞了雲妃,如今算是明白了,合著坐在轎子裏的雲妃被抱著綢緞擋住視線的魚兒撞了下轎子,然後雲妃就要杖殺宮女魚兒?
餘婷由滿腔的憤怒轉為無語,忍不住搖搖頭歎息了倆聲,貌美如花卻是蛇蠍心腸的妃子,成昊天倒是有‘福’了。
“你要朕為你做主?”成昊天木著臉,也不叫愛妃了,直接你來你去的:“做什麽主?打殺了宮女魚兒給你一出轎子被碰撞之氣?”
雲妃反應再慢,此刻也聽出了成昊天的口氣不好,哪有絲毫要給她做主的樣子,腦子裏一激靈,這才清醒了點,不禁後悔起來,自己怎會做出如此之事。陛下雖然禦下甚嚴,卻也是仁德之主,對於私刑之事一向反感,這魚兒不過是碰了自己的轎子,自己怎就一時發昏非要致人死地?
既然做出,陛下的性子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趕快認錯也就是了,怎又會恃寵而驕死纏不放呢!
雲妃此刻後悔得想撞牆的心都有,麵對皇上的責問,自己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成昊天深深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臉淒惶之色,心中一軟,想著心頭另一樁大事,也沒了心思。隻是冷冷的發落了幾句:“朕不想指責你的對錯,雲妃自個兒去皇後那裏思過吧,朕胸懷四海,也不希望朕的後宮都是心胸狹隘之人。”
發落了雲妃,成昊天若有所思的掃了一眼身邊眾人,略一沉思繼續道:“琴妃既在一邊,勸誡不利也是小過,就陪同雲妃一起去皇後那裏坐坐吧。”
“至於餘婷和小德子,”成昊天臉色緩了緩道:“你二人勸阻有功,犯上有過,如今功過相抵,下次當慎言慎行。”
“謝陛下!”小德子無所謂什麽功勞,隻要不治他的罪就不錯了,不過有了今天這一出,雲妃和他算是結上了死仇,往後的日子裏還得多加小心才是。
餘婷卻有些不滿,這樣狠毒的女人就這麽放過,說什麽思過,還不是不了了之,反倒是別人一個不落的都陪著受了掛落,這成昊天也忒糊塗了些吧。
雲妃本以為這次要重重受罰,那想到皇上高舉輕放的,不由心中狂喜起來,自以為陛下寵愛,那性子又壓抑不住,狠狠的瞪了倆眼餘婷,在她看來,今日種種都是這個女人壞了事。一時間,心思又轉向如何炮製這個對方上去了。
一樁人命大事就這麽雷聲大雨點小的消弭於無形,成昊天擺駕禦書房,餘下眾人各去各的地方,也不知出於什麽目的,小宮女魚兒卻被成昊天調出尚衣局,去伺候餘婷這個救命恩人去了。
對於成昊天這種息事寧人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餘婷很是不解、不滿,有心想問問他,抬頭卻見他卻一臉陰沉讓人不寒而栗,餘婷隻能暗自腹誹,卻是斷了這個念頭,亦步亦趨的跟著成昊天而去。
禦書房中。
成昊天甫一坐下,門外內侍已經高聲通報:“鎮武王奉召覲見!”
“宣!”
“臣弟見過皇兄!”
“免了,賜座!”
兄弟倆人程序化的走了個過場,等到小宦官奉上茶盞,成昊天斜睨了站在一邊不言不動的餘婷,沒好氣的吩咐了一句:“給餘姑娘也上盞好茶!這半日裏爭執不休,怕也是有些渴了!”
那小宦官低應了一聲退了下去,成昊銘這才抬起頭來望向餘婷,眼中滿是好奇之色。爭執半天?這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在宮中也敢和人爭執?
餘婷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知道皇上還在氣頭上,忙低聲道了謝,也不敢多話,站在一旁開起小差來。
“昊銘,你且看看這本折子。”成昊天不去理會餘婷,自顧自地從書案上撿起一本奏折,一旁的小德子恭敬的上前接過,低頭轉身交到了成昊銘的手上。
這是一本藍綢為麵的折子,按製應是屬於地方大員的折子,看到這顏色,成昊銘心中不由一緊。
南陵國律有規定,朝中大臣上奏言事的折子一般都用黃綾為麵,而各州府上奏的折子為其他顏色。這裏麵又有細分,紅封折子一般是上表報喜用,如邊軍告捷、地方祥瑞等事。而藍封折子一般多是兵災人禍等地方官員無法處理的事情,當然,其中還有諸如朝廷大員致仕後,歸老地方亡故後專以報喪朝廷的白封折子等等。
故而,成昊銘一見折子封麵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事了。心中還有些不解,皇上不將奏折交給內閣,叫自己這個親王看個什麽勁兒?
不敢多加耽擱,成昊銘強自鎮定心神,也顧不得和皇上客氣,匆匆打開才看了幾列就將他嚇了一跳,冷汗霎時布滿整個額頭。
“鎮武王周遊天下、邀買人心,於封地私囤糧草甲胄,不臣之心昭然若曉!”
不臣之心,好大一頂帽子!
成昊銘再也坐不住了,手中奏折一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