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入宮見駕
南陵國地處玄天大陸的東南方,都城喚作金陵,前後曆經千年,斷斷續續的倒也做了大小六國的首都。因此,這金陵又有個別稱,號稱六朝金粉之地。這六朝自然指的是前後大小六國了,金粉之地,自然是繁華無比的說法了。
鎮武王府也在這金陵城中。
若是按照南陵國製,一方藩王奉旨受封之後,自然是去其領地就藩,斷沒有滯留都城的道理,而這鎮武王卻是唯一的例外。
鎮武王的封地倒也不遠,也就在千裏之外的隨州,也不知道當今聖上出於何種考慮,鎮武王爺自打成年受封之後,皇帝卻一直沒有下旨催他就藩,反倒是大張旗鼓的在都城造了座規模宏大的王府,雖是一切隨著禮製,未曾有絲毫的僭越,這王府卻也大的出奇。
朝中上下卻也有言官禦史之流就此事上了些諸如藩王滯留都城,遲遲不往就藩,種種有違祖製,有違國體的奏言,奈何當今卻是一意孤行,凡此奏疏統統留中不發,久而久之,文武百官倒也習慣了這個親王不就藩的怪事。
鎮武王府,空闊的銀安殿中,此時卻沒有幾人。
這殿心是一方小案,案上放著茶茗、一個獸爐,還擺放著一張古琴,成昊銘穿著一身便衣,手輕輕地撥動琴弦,琴音嫋嫋,時而高山流水,時而鏗鏘有力,一旁據案而坐的正是兩世妖孽餘婷餘大小姐,此刻正一邊聆聽,一邊指指點點道:“你方才這段的宮音重了一些,音由心生,由此可知你心中依舊放不下。”
成昊銘卻懶得理會她,這近月的接觸他算是看出來了,天女,也和常人沒有什麽不同,除了偶有驚世駭俗的無稽之談外,更多的卻是一瘋瘋癲癲的少女罷了。
餘婷倒也不是真的懂什麽古琴,要說了解,無非知道個什麽宮商角徽羽之類的淺薄知識罷了,要說能從琴音裏聽出些什麽,那真是天方夜譚了。她這麽說,不過是閑極無聊時無話找話而已。
成昊銘彈琴時頗有古人之風,非要沐浴更衣、焚香淨手之後再撥動琴弦不可,說來雖是自小在宮中隨著名師學藝,一身琴藝頗有些造詣,不過平時卻甚少有興致。倒是今天,枯坐無聊,因此特意換了一件瀟灑飄逸的儒衫,頭戴著方巾,十指撥動之下,那琴瑟之音如青巒間嬉戲的山泉,悠揚清澈;又如楊柳梢頭飄然而過的微風,清逸無拘;又如花叢翩然的彩蝶,輕柔綺麗;又如雪舞紛紛的那一點紅梅,清寒高貴。
時而琴音高聳如雲瑟音低沉如呢語;時而琴音飄渺如風絲絮;時而瑟音沉穩如鬆颯崖,時而瑟音激揚,時而琴音空蒙。
成昊銘不知道餘婷在琴藝上的造詣,卻理所當然的認為身為天女的她,總該是個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所不精的卓絕人物,因此聽著餘婷所謂的點評,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微微一動。
自己真的是放不下什麽嗎?
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堂堂一國親王,富有四海、權傾八方,還有什麽自己放不下呢?
隻為走脫了一個亡國太子?
成昊銘略顯單薄卻線條堅毅的唇瓣忍不住浮起一絲蔑笑,當年對方擁有一國之地,十萬雄兵,自己尚未放在眼中,如今不過是一喪家之犬,安能入本王之眼?
那是為什麽?為什麽自己心中總是有股鬱鬱之氣不得舒展?成昊銘微微眯起了眼睛,腦海中不由浮現那芳身影,也是在這銀安殿裏,四處紅燭高照,紗幔飄飄,那縷倩影輕歌曼舞,藕臂玉指迷亂了他的雙眼,最終醉倒在她幽香四溢的懷著,醉倒在醇香陣陣的酒裏,醉倒在那個碧綠的春夜。
成昊銘不由恍然,依然回到了那無數個讓他沉醉的夜晚。
“王爺,賤妾此舞可入得王爺法眼?”旖旎嬌笑著,聲音空靈透徹,猶如來自天際。
“入得入得!旖旎此一舞又何隻入了本王的眼,卻已深入到本王的心裏去了!”
“王爺,您的心那麽大,即便裝下了賤妾,不知還能裝下什麽?”
“旖旎你有多大,本王的心便是多大,本王心中裝下了你,便再也裝不下一絲一毫的東西了!”成昊銘正色道。
旖旎眼眸一亮,麵色越發的紅暈起來:“王爺,賤妾有幸常侍王爺左右,今生知足了。”
……
喃喃細語猶在耳中,如今卻已是物是人非,成昊銘眼中掠過一絲痛苦,讓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讓自己心愛的女人背叛的滋味更如刀挖心肝一般。
他是愛她的,成昊銘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王妃之位空懸,府中一直有那麽三五侍妾,可自打旖旎入了王府,那些侍妾已經名存實亡了,若不是以王爺之尊,萬萬不能納一民女為正妃,恐怕成昊銘早就將旖旎扶正了。
想到那一日醉雲樓中旖旎那一聲王爺珍重,來世再續前緣,成昊銘心神震動下回首而望,正看到旖旎胸前倒插著那把匕首,眼睛柔情無限,有一絲愧疚,有一絲苦澀,更多的卻是濃濃的不舍與依戀。
那把致命的匕首,與他自己懷著的卻是一對,那是自己送給她的……
思緒及此,成昊銘心中大痛,再也靜不下心來,手指微微顫抖,琴音為之一亂,一陣破音傳來,弦,已然斷了!
“王爺何苦?”
餘婷不懂琴音,卻懂人心,自己方才一語亂心,成昊銘麵色變幻莫測,眼神自迷茫、懷戀、痛苦不一而足,餘婷怎會想不到其中的關節?
“何苦?斯人已去,何苦來由?是啊,何苦呢!”成昊銘苦笑著起身,也不去管那架不可多得的古琴,轉身看著餘婷開口道:“你以後有何打算?”
“打算?”餘婷轉了轉眼珠子,沒心沒肺的笑道:“我想做一個偉大的米蟲!”
米蟲?成昊銘一愣,忍不住搖搖頭,好偉大的理想。
“你總不能一直住在王府吧?”
餘婷撇撇嘴:“怎麽?王府上下幾百號人,難道多我一雙筷子?虧你堂堂一親王,滿天下遍布你的商號產業,卻是如此的小氣!”
成昊銘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以前的他可是萬萬做不出來這樣的動作,倒是和她一起日子久了,多少受了些影響。
“本王是為了你的清譽著想,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孤身一人留住王府,傳揚出去,你這輩子算是毀了!”
“我都不怕你怕個什麽勁兒?”
成昊銘再次無語,這天女都是如此不著調兒的嗎?
正氣的不知該如何開口,殿外傳來一聲尖利的聲音:“陛下宣鎮武王爺並餘婷姑娘速速入宮見駕!”
隨著話聲,一位手持拂塵的太監小跑著進來,再次高聲道:“陛下有宣,著王爺與姑娘謹身殿見駕!”
說著一躬,笑容可掬的輕聲道:“奴才給王爺見禮了!王爺萬安!”
“公公免禮!”成昊銘狐疑的掃了一眼傳話太監,眉頭微微一皺:“陛下可有什麽吩咐?”
“回王爺,陛下並無其他吩咐,隻著奴才宣王爺並姑娘一起入宮。”
一起入宮?成昊銘不禁猶疑起來,皇上宣自己那是常事,為什麽還要餘婷一發入宮見駕,餘婷無官無職,她又見哪門子的駕去?這裏頭難道有些什麽?
心中狐疑,動作卻不敢怠慢,忙吩咐下人伺候著換了衣服,帶著一臉呆滯的餘婷匆匆入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