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二十七·心思
“臣,奉王上詔籌措治河之資,幸不辱命,現將所錄詳略呈獻王上過目。”
宮人接過費潛手中捧著的一卷書簡,趨步上前跪呈帝辛。
帝辛視線一掃,將費潛嘴角帶著幾分得意的弧度,以及朝中群臣瞄著費潛的詭異目光盡收眼底,心下好笑,好奇這無賴子此次到底能坑了多少錢財。
攤開書簡一看,帝辛的眼睛瞪大了,隻見格式古怪的一個個方框框,上麵寫著出價者及順序,下麵記著加價和最終出價。
“一萬……兩萬……五萬……”
帝辛的手隱隱有點哆嗦,故作從容不屑地將書簡扔在案上,兩隻手卻抄進了袖子裏,並命宮人給他倒杯酒來。
“如此看來,當是鄂侯以六萬八千金爭得予之金盤?”帝辛手按酒爵,俯視費潛問道,有些難以置信,又有些期待。
“正是,鄂侯為替王上分憂,決然豪擲萬金,如此忠誠,當得舉國讚譽。臣敢請王上降表,褒揚鄂侯之忠義,於國中傳揚,勉勵四方效仿。”費潛莊嚴肅穆地恭請道,眼中滿是對鄂侯高潔風範的敬仰之意與學習熱情。
“理當如此,賜鄂侯雙鉞,明日予親書表文,傳檄國中,大加褒揚!”
帝辛飲了一口酒,潤潤自己幹燥的喉嚨,毫不猶豫答應了費潛的提議。
六萬多金啊,足以支撐一場中等規模的戰爭了!這麽多錢,就是一個自己洗臉的盆兒換來的?帝辛又是震撼又是驚喜,如墜雲裏霧中。
今天特意來觀察情況的鄂侯使者,本躲在人群裏不想看到那討厭的費家小子,可等聽到費潛的提議,倒對他觀感好了些許。再加上帝辛如此痛快地答應全國上下宣傳自家主君,他心裏的忐忑與悔恨也消散不少。
要是別人,這隻是空口白牙地誇上一誇,可這是從帝辛嘴裏說出來的讚譽之詞,就意義非凡了——相比於財帛,更難積攢的是人心與名望,若能因此使國人皆望鄂侯之聲明,引來四方名士賢人投效,那收獲可遠勝區區六萬八千金。
因此這使者心裏舒坦多了,或許一時間鄂侯會有些惱怒,但過些時日,效果顯現之時,重賞他還來不及。
同樣想通此節的其他封國使者麵麵相覷,都隱約有點後悔,早知如此或許應該再爭上一爭,若能令主君名望大增,吸引賢才投奔,其中萬一有個伊尹、傅說之類的牛人,可就賺大了……不過現在懊悔也晚了。
“王上,榜上其餘諸位,亦是願為國分憂,一心忠君,隻是資財不敵鄂侯,才未能爭得金盤,為王上盡一份心意,因此也當褒獎,勉勵其忠義。”費潛也沒忘了其餘給他送錢的“好人”,好處也有他們的。
“正是如此,榜上諸君,大有不曾上陣殺敵者,乃使今日方知爾等之忠誠,予心甚慰——來人,將此榜謄錄於帛上,收藏案頭,予當時時觀之。”
哎呦!這下朝堂上一大半的人都舒坦了,這些名字在錄的人眉眼間肉眼可見的由陰轉晴——簡在帝心啊,名字記下來擺在君王辦公桌邊上,是多大的好處!這要是什麽時候有肥缺了,怎麽著也得拿過來從這名單
裏挑吧?
行!太值了,費家這小子沒坑人!
一道道瞄向費潛的視線不再詭異窩火,而是充滿了欣賞與感激,雖然不太明白他們到底得了什麽好處,不過費潛心裏倒是輕鬆了很多——這下拍賣行正式建成之後,就不用擔心這些大款賭氣不來了。
帝辛可還記著“商量好”的十抽五呢,正想去揍夷人,他也缺錢,所以在口頭表揚了費潛兩句之後,早早宣布朝會結束,單獨留下費潛——要錢。
給你掙了這麽多錢,不給咱加官進爵,賞點財寶美女也好啊,就口頭表揚?費潛心裏不自在,老大不樂意地交出了三萬四千金。
當然是三萬四千金!除去金盤的六萬八,其他的壓根也沒記錄在案。再說剩下的可都是費潛變賣自家財貨所得,算不上欺君罔上,就算日後帝辛問起來,也是有理腰杆硬!而且那五萬也是一係列工作的備用資金,要是修建酒店和拍賣行有富餘,還要往治河的空缺裏填的!
“大善,大善,費無疾,此次東征,你亦當率部眾同往,尋機建立功勳,待得勝歸來,予當授你大任!”
帝辛沒頭沒腦地突然鼓勵費潛建功立業,眼中寫滿對金錢的渴求,讓費潛莫名警惕起來。立功?啥意思,積累資曆嗎?您該不會是想過早地把朝中重要官職安排給咱吧?看這情形,該不會還是管錢的燙手山芋吧?!
可別啊!眼下仗著年紀小,借著君王之名狐假虎威地撈兩筆,也隻會被當做耍小聰明的胡鬧,要是真的把財政大權捏在了手裏,那可就成了無數人的眼中釘了!
現在還沒擔任要職,隻是近似於虛銜的我事和小亞,估計就已經引來不少人眼紅了,這要是再往上竄,不得被人套麻袋打悶棍啊?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費潛暗自打定主意,此去絕不立功,專心搞自己的陰暗勾當,爭取資曆增長得越慢越好,把真正插手朝中權力的時間拖得越晚越好,最好是等到十四五歲,做好準備去實現自己野心的時候再說。
不過,雖然費潛心裏打著不立功、不升官的主意,別人卻已經看到了他的光明前景,有心在他平步青雲之前,往這朵雲彩上掛一枚自家的標簽。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被他宰了一刀的“大款”們。
雖然挨宰憋屈,可大家浸淫朝政這麽多年,哪裏會有蠢蛋,從金盤之事上都看出了帝辛對費潛的喜愛,而費潛也確實表現出了足以將這份喜愛逐漸轉變為信重的才幹。別的不說,就算他費無疾一輩子不入朝當政,單是這份撈錢如搶錢一般的經營手段,就值得大家重視,提前投資了。
而從古至今最簡單有效的投資方式,就是聯姻,雖然費家已經有個定了親的媳婦,而且箕子也不好惹,但平妻,側室的位置不還空著呢?
所以一些實幹家果斷決定邀請費無疾赴宴,與自家年紀相若的小閨女們熟絡熟絡,培養感情。由於宴會太多人家也去不過來,在爭執一番到底誰先請之後,最終決定舉辦一場別開生麵的大宴,選個中立的地頭擺宴,幾家帶著閨女參加,至於選在誰家……上次看比幹老大人府上就挺好。
於是乎,費潛剛離開王城回家,就收到了十幾位貴族的聯名請帖,其中多為少壯派,甚至包括了子回。
“這麽多人請我,還不說為了什麽,難道是感謝被我宰了一刀?不過也好,正想跟他們宣傳一下即將籌建的拍賣行,叫他們到時候捧場。”
誰知費潛願意去,子寧卻不肯了。
費潛拿著請帖回房,要換身衣服休息一會,下午好去各處奔忙,隨手把請帖往桌上一扔,就被子寧看見了。
子寧拿起來仔細讀了兩遍,臉色古怪起來,目光狐疑地詢問費潛發生了什麽。
當著自己的乖老婆,費潛當然無話不說,謙虛之中帶著得意,把自己大撈十餘萬金的壯舉說給子寧聽,期待她震撼與崇拜的仰望。
可子寧短暫的驚訝之後,抿著嘴思量一陣,卻一把將請柬按在桌上,小臉鼓了起來。
“夫君不要去!”
“啊?為何?”費潛莫名其妙,難道是鴻門宴?可從字麵上也看不出什麽問題啊?
“夫君已多日不曾陪寧說說話了,明日寧欲往城外……賞雪,對了,匠人已去了城外工坊,也想順路去看看,夫君陪我同去可好?”
帶著點酸溜溜的擔心,又有些逾越規矩的沒底氣,費潛雖然沒猜到真相,也知道子寧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寧,究竟為何不允我前去赴宴,若是不肯言明,我可偏要去看看!”費潛脖子一梗,故意叫道。
“這……”子寧訥訥半晌,又羞又惱地直扭,總算實話實說,“夫君如此大出風頭,自身才幹與王上的偏愛都落入群臣眼中,此時延請夫君赴宴,定是有意拉攏,極可能……極可能欲行聯姻之事,子寧,子寧不想你去……”
別說剛剛訂親,就是已經行了大禮,身為正妻也不沒有立場管的這麽寬。在這個時代,男人娶多個妻妾不算什麽,要是正妻太過幹涉才會被人議論小心眼,鬧的厲害了,還會給丈夫也帶來怕老婆的名聲。
子寧自幼經受嚴謹的教育,這個道理她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可是清楚歸清楚,一想到萬一費潛遇上哪個漂亮可人的貴胄之女,一心動答應人家聯姻,心裏就酸溜溜的好生委屈;而在吃醋的同時,卻又自責於太過蠻橫失了教養,羞愧於自己在費潛的寵溺下恃寵而驕,一張小臉紅彤彤地越埋越低。
原來是這樣啊……費潛撓撓頭,想笑又怕子寧惱羞,憋得辛苦,看著她埋下頭羞紅了臉的模樣,怎麽看怎麽喜歡——不愧是自家老婆,就連吃沒影的醋也這麽可愛。
“我道是什麽事,這有何慮,遍尋朝歌又有哪位女子及得上我家子寧?再者若是不放心,你隨我同去赴宴就是,反正請柬上也沒寫隻許我一人前往,不能攜妻同去。”
子寧猛抬頭,眼中盡是驚喜與愛慕,跳起來樂顛顛地去翻找衣服了,一看就是準備好好打扮一番,明日叫別家女子“百鳥朝鳳”。
費潛把玩著請柬看她折騰,又喜歡又無奈,她是舒坦了,可對方要真是打著聯姻的主意,一見了她還指不定鬱悶成什麽樣呢。
(本章完)